應思白沒料到他竟這麽直白地說出了口,愣了半晌,方才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如今我還有什麽資格說你。我隻想說一句話,今兒你這幾拳打得很好,也算是替我自己出了口惡氣。陳楊是個好女人,你好好待她,我祝你成功。”


    說完,他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搖搖晃晃轉身便走。


    當年初見時他便不太喜歡蔣東,一時間沒想出來到底是為什麽。後來婚禮前夜,蔣東私下找他聊天,大聊特聊了一頓小時候的趣事,最後借著酒勁跟他講:“你好好待我姐。如有一天對不起她,我必定打得你~媽都不認識!”


    那會兒他本以為是玩笑話,也就拍著胸脯應了。後來才慢慢回過味兒來。感情這小子對陳楊有企圖吧。雖然試探了幾次,知道陳楊對蔣東沒意思,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介意。


    借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這個由頭見天兒在陳楊身邊晃,還簽了安影娛樂的經紀約,連工作都給綁在了一起,你說他心裏不別扭那肯定是裝的。但他耳目眾多,也知道陳楊不管是心裏還是行動上都從未越過紅線,自己對陳楊的感情也著實很深,這事兒也便就擱下了。


    前兩年陳楊有一次宮~外~孕,大出~血差點出了人命。他當時在外地出差,趕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蔣東他們一大群人蹲守在病房外,看見他,一群人紛紛打招呼,偏這小子臉色鐵青,瞪著他像是在瞪著殺父仇人。那時他心裏便“咯噔”一聲響。原來這麽些年過去了,這人的念頭還是沒掐滅麽?


    待得知道陳楊手術切掉了一邊輸卵管,另一邊做了造影居然還是堵的,想要孩子隻能做試管嬰兒,成功率無法保證,他看著大夫一臉同情的樣子,心裏第一次萌生了退意。經歷了這麽多,為什麽老天還要繼續考驗他的耐心?他怎麽能沒有孩子呢?是不是他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愛陳楊?是不是離開她,對大家都好?


    你看,他和大哥的爭鬥早已不是他個人的問題,公司元老都紛紛站隊,他怎麽能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給自己這方造成必輸的局麵?他不想沒有陳楊,可不能沒有孩子。陳楊呢?他很清楚對方是個多硬氣的女人。他們分開當然會對兩個人都造成重大打擊,但他相信她一定能重新站起來。別忘了,蔣東還在一邊覬覦著呢。有他的陪伴和鼓勵,有這麽年輕優秀的追求者,她不會一蹶不振的……


    很奇怪,原本完全沒有過的念頭,一經產生,竟變得那麽強烈,那麽無法忽略。


    第二次試管嬰兒失敗時,他竟然鬆了一口氣。上天已經替他做了決定,不是嗎?


    然而看著陳楊的臉,他又會內疚。深深的不舍與內疚。


    真正說出口的時候,他發現分開並沒有那麽難;但真正難的不是分開,而是後來漫長的藕斷絲連。


    戀愛五年,結婚四年,他們在最繁茂的青春期並肩生長,早已根枝虯結,深入對方肌理。陳楊初初搬走的那些天,他常常在睡夢裏翻個身便驚醒,摸著空蕩蕩冰冰涼的床鋪,心裏一片悵然。


    他想,這輩子他大約不會像愛陳楊這樣愛上另一個女人了。相逢於青春年少情竇初開之時,恰恰好是各自理想情侶的樣子,那麽多的天時地利人和怎麽可能再重聚到一塊兒?


    見到蔣東的那一瞬,他卻發現自己心頭酸澀難忍。


    嘿,是你先放棄的。他不斷試圖說服自己。你並沒有輸給他,不是嗎?不要這麽放不下。


    他按捺著返身還給蔣東兩拳的衝動,一步步向前。放下吧,應思白。陳楊已與你無關,你們各自有各自的未來……


    蔣東看著他的背影,除下了拳套,隻覺得手臂酸~軟精疲力盡,拳頭火辣辣的痛。


    拍戲本就是個體力活,他還是連夜趕完了今天的戲才飛過來的,本就一夜未眠,剛剛打人時又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隔著厚厚的拳套都把人打成了那副德性,他自己拳頭和手臂也受力不小。


    坐在拳台邊休息了一會兒,他去沖了個澡,這才換了衣服出門。這個健身俱樂部是他們這群人常來的,不少明星出入,私~密性很好,當然,年費也昂貴。


    饒是刻意裝扮避人耳目,等到了機場還是被某八卦雜誌狗仔迎麵撞上——幾乎每個八卦雜誌都常年在首都機場駐紮著一組人馬,就是因為藝人們常常在此地出入,守株待兔也常能待到些好料。


    “嘿,東哥,好久不見。”狗仔倒退著跟他聊天,閃光燈閃呀閃,“你不是在寬店拍戲麽,怎麽有空回京城啊?”


    東哥是他外號,起因來源於剛出道時小虎這麽叫他,正巧趕上一部□□哈赤的電視劇在熱播,這位大汗喜歡的女人偏也叫東哥……於是就這麽叫開了,倒也沒什麽惡意,就是調侃他長相略陰柔,秀氣得像個女孩兒。


    “有點急事。”他輕車熟路地對著鏡頭微笑,答得很有禮貌,“所以請了假回來一趟。”


    “那今天是直接回寬店嗎?”


    “是啊,隻有一天假,回去還要趕拍。”他笑眯眯地揮手,“我先進去啦,各位辛苦。”


    新生代小生拍片間隙回個家,又沒喝酒又沒泡吧,更不用說當街擁~吻了。這稀鬆平常的消息當然算不上什麽料,隻會看著版麵安排,都不一定能在雜誌網站上擠占一個角落。


    狗仔隻是聊勝於無應付工作而已,非常友好地跟他揮手:“byebye。”


    問題出在飛機上。旁邊的小女孩偏巧是他粉絲,沒事就舉著手機自拍杆假裝自拍其實是在拍他。他瞥見了也不好揭穿,便戴了眼罩睡覺。


    他在片場鍛鍊已久,練出了這身不管在哪、不管什麽姿勢,說睡覺倒頭便能睡著的神奇技能。咳咳,陳楊說他明明是自帶技能,打小兒就這樣,別給片場貼金了,林檬則是羨慕他羨慕得要死——這麽說起來天賦論倒也對頭,林大小姐在片場明明比他還資深,睡眠貌似一直成問題。反正,不管怎麽說,他這一覺睡得酣暢淋漓,等下了飛機奔赴片場,直直又拍了一晚上夜戲。也虧他年輕,身體底子也好,要不這般折騰早病了。


    早出晚歸又拍了兩個月,他的戲份終於差不多了。天氣也一天天冷起來。寬店遠在江南,冬天沒有暖氣,下起凍雨來簡直要人命。


    他披著件大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還沒忘了找小虎要手機看直播。


    今晚是電影金鶴獎頒獎典禮,他雖然沒份參與,卻還是掛念著。原因無他,安影娛樂的台柱林檬小姐憑藉商業大~片《無影帝國》入圍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獎,據說後者贏麵很大。他當然是既替檬姐高興,又替楊姐開心。檬姐可是楊姐一手發掘的啊!看吧,楊姐眼光多好!


    劇組的人也知道林檬是他同門師姐——又同校又同公司,私交據說也不錯——一看他盯手機就打趣他:“哎喲瞧把東哥給緊張的哈哈哈。”“放心吧你家檬姐贏定了好嗎!”“原來東哥是檸檬啊!我今兒才知道!”“那有什麽,我也是檸檬!阿檬那麽美,演技又好……”檸檬是林檬粉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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