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光口紅


    大概是喝過酒的緣故,我絲毫沒有考慮到在這個時候說這種事情非常地不合時宜。


    “然後呢?”


    “然後兩個人就像互相知道了對方‘底細’的賊一樣,紅著臉出去了,從此誰也沒提起過。”


    “所以說,你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女孩子的那地方長什麽樣?”尋露表情挪揄地問。


    “算是吧!要不要也一起玩一次?”我提議道。


    “什麽啊?”


    “‘看瓜’啊!”


    尋露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上正亮得無法無天的月亮,歪著頭想了想說:“還是算了!”接著像忽然明白過來什麽一樣,紅著臉,小聲罵了一句:“流氓!”就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我簡直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來,心想這丫頭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外星人吧。


    “尋露,我覺得你對有些事過於認真了,有時候開個玩笑,你都要來回考慮半天。”


    “很奇怪嗎?”


    “很奇怪。”


    “可能是我天生笨吧,反應總比別人慢半拍。你知道我做過最傻的事情是什麽嗎?”


    我搖頭。


    “小時候你們男孩子也有過那個階段吧,被人告知所有的東西都能感知痛苦,吃雞肉雞會痛,吃菠菜菠菜會痛,就連吃麵條麥子都會痛。”


    “嗯,好像有過。”


    “很多人馬上就會發現這是個騙局,也有心狠的人壓根就不在乎雞和菠菜的痛苦,可我天生笨拙,反應又慢,竟然相信了很久。我連續一個星期都不敢吃任何菜,甚至不敢喝水,怕水會痛,受不了時就吃一點米飯,也不敢使勁嚼,隻能輕輕用牙碾碎。後來我爸實在看不下去了,覺得自己生了個傻子,把筷子一扔,扭過頭氣呼呼地走了。可能是因為那段時間把胃餓小了,所以一直到現在我都吃不下太多東西,你說傻不傻?”


    我深吸了幾口林間清冽幹慡的空氣,酒也已醒了大半:


    “一點都不傻。吃得少,所以苗條。你用善良換來了一個好的結果,應該高興啊。”


    “真這麽覺得?”


    “當然。”


    她輕輕一笑,忽然停下腳步,迎著我的目光,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


    “林秋,不知道為什麽,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是什麽都不怕的……”


    那天尋露的眼睛格外亮,甚至超過了天上清冷的月光,裏麵還有黑色的不知名的物質在隨著月光緩緩流動著。


    “又在說什麽夢話!”


    “不是夢話哦,是真的。”她辯解道。


    “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是真的高興。”我微笑地望著她,突然間很想吻她,很想抱住她,很想說出那句隱埋在心底的話。


    可有些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


    聖誕節之後,沒過多久便是元旦假期。


    下午放學後,我稍微晚到了一會,走到校門口時,尋露正好從水塔後麵出來,我發覺今天的尋露與往日格外不同。


    頭髮仿佛特別打理過,整齊地散落在白色羽絨服的兩側,劉海也以更加優美的弧度彎在額前,睫毛似乎也比原來更長了一點,尤其是她的嘴唇,在暮光下顯得格外豐潤嬌艷。


    “你的嘴?”


    “塗了口紅,好看嗎?”


    “好看。不過怎麽會突然想起塗口紅?”


    “是蕭蕾介紹的,關於塗口紅有什麽好處,她自己常去的商店地址,常用的口紅型號,甚至什麽顏色配什麽皮膚,那天她全告訴了我。我抽空去買了兩支,不過在班裏從沒敢塗過。”


    “哦。”


    “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麽會買兩支嗎?”對我過於平淡的反應,她似有不滿地追問道。


    “為什麽?”


    “因為口紅的種類很多,啞光的優雅,亮光的性-感,白天適合用啞光,晚上適合用亮光,所以每個女孩的包裏都至少要準備兩種不同的口紅。”


    “這麽複雜!”


    “可不!你以為哪個女孩可以漂亮得很容易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大概我眼中的女孩,和尋露眼中的女孩,從來都不是同一種生物。


    ·


    走在冰雪消融的街上,空氣中有一種讓人絕望的寒。


    “噯,林秋,晚上可不可以不回家,能陪我看一個通宵電影?”


    “當然!”我想都沒想地回答道。


    “不過,你家裏人不擔心嗎?今天不回去的話。”她皺著眉問。


    “給家裏打個電話就好了,能等我?”


    尋露眼睛定定地看著對麵街上閃爍的霓虹,點了點頭。


    等我打完電話回來時,她仍是剛才那副模樣,凝望著遠處的霓虹,一動不動。


    “怎麽了?”我走到她身邊好奇地問。


    她扭過頭笑了一下,沒有回答,用指尖抹了一下眼角,便轉身往電影院走去。


    “還是去錄像廳吧!電影院晚上太冷了……”我提議道。


    “嗯,好。”


    “能買幾瓶啤酒嗎?我想喝酒……”她突然補充道。


    “為什麽?”我奇怪地問。從剛才我就感覺今天的尋露格外不同,又要喝酒,又要通宵看電影,她仿佛在刻意做一些“壞女孩”才會做的事情。她明明塗了顏色鮮艷的口紅,我卻反而從她的背影中捕捉到了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


    尋露轉過頭看了看我,不滿地皺起眉頭:“林秋,以後能不能別問我為什麽,我很討厭你問為什麽。”


    “唔——”


    “‘唔’也不行,一樣討厭。”


    “為什……”我瞬間收住了嘴。


    “你看,你又想問為什麽不是。我這人最討厭虛假的東西,你一問 ‘為什麽’,我就感覺我說的都是假的,都是你不能理解的。 ”


    “好,明白了。”我用牙齒狠狠地咬著嘴唇說。


    ·


    在一家小店買了幾聽啤酒和一包煙後,我拉著尋露進了附近的一家錄像廳。


    老闆是個油光滿麵的中年胖子,帶我們挑了一間相對幹淨的情侶包間,牆上貼滿了充滿挑逗的香港三-級-片海報,空氣裏彌散著一股讓人壓抑的怪味,像是某種香菸和啫喱水,以及空氣清新劑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付了錢,去前台選了十幾張比較火的碟片。胖老闆問我要不要安-全-套,我看了看他贅肉橫生的臉上那雙猥瑣細小的眼睛,果斷地搖了搖頭。


    當我回到房間時,尋露正在脫去身上的白色羽絨服,她裏麵僅穿著一件肉色的緊身保暖內衣,胸-部的曲線一覽無餘。我突然又忍不住後悔起來,不應該因別人猥瑣的長相,而懷疑安-全-套的質量。兩者之間,根本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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