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郎以前自是不願意靠抄書來賺錢,認為有閑工夫代人抄書、還不如把這些功夫用在課業上頭。隻是今時不同往日,自從張大郎親身經歷尤氏嘔血、但家裏卻沒錢請遊醫一事後,張大郎就開始琢磨如何靠自己的本事賺錢,好多多少少的補貼下家用,再怎麽說他也是家裏的男子漢不是?


    因此這段時日張大郎下學後還留在學堂,其實就是接了替闊少爺抄書的活計。眼下見張三郎既然發現了他的秘密,張大郎索性把實話都對張三郎說了,說完不等張三郎答話就丟了本《論語》給他,吩咐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從今日開始你就和我一道抄書,賺夠了錢我們就可以給娘請遊醫了……”


    張三郎雖然平時愛玩、但骨子裏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於是張大郎把話說完後,不消他威逼利誘、張三郎馬上就義不容辭的拿出筆墨紙硯,學著張大郎的樣子抄起了《論語》來。


    隻不過張三郎生性好動,因此他強忍著想動的欲望默默的抄了兩、三遍《論語》後,還是忍不住一邊抄、一邊和張大郎說起了閑話來:“大哥,我抄的這些《論語》,是替誰抄的?”


    “坐我旁邊的邵五郎前幾日逃學被他父親發現了,於是他父親便罰他把《論語》抄上二十遍,沒抄完今後就不給他零花的銀錢,”張大郎說話時眼皮子抬都沒抬,視線也沒從紙上移開過,解釋完還不忘叮囑了張三郎一句:“你仔細點學邵五郎的字跡抄,可別抄得不像害他露了餡!那他今後再有這樣的活計,就不會找我們做了。”


    張大郎一提醒,張三郎隻能集中精力對付眼前的抄寫,但他很快就又覺得枯燥無味,於是又一邊抄一邊八卦的問了句:“大哥,那我這樣幫邵五郎抄上二十遍《論語》能掙多少銀錢?”


    張大郎答道:“邵五郎出手一向大方,因此抄之前他許諾抄好了會給我一貫錢。”


    “那還挺多啊!”張三郎聽了馬上就有了動力,抄起書來速度也快了許多。


    於是這一日張三郎終於和張大郎步伐一致、一同下學歸來,妙兒見了馬上纏著張三郎問個不停,張三郎也就把他們替人抄書掙錢一事告訴了妙兒,說完還不忘摸了摸妙兒的腦袋,一臉愧疚的說道:“妙兒,大哥和三哥雖然不能陪你玩了,但我們掙到錢後會買糖葫蘆給你吃!”


    妙兒聽了張三郎的話後倍感心酸,也不再好奇張大郎兄弟在忙些什麽了,一心研究以她現在的年紀、能做些什麽來換錢,兄長們都這麽努力的賺錢,妙兒也得盡一份力做點什麽才是……


    可惜妙兒之前一直都舒舒服服的當米蟲,該學的本事也都偷懶隻學了六、七分,眼下還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本事。於是妙兒反省過後,隻能趁尤氏最近忙著繡花這個機會,努力的偷師、好快些把繡功給練上去。


    而張大郎兄弟抄了一陣子小抄後,之後便有一小段時日沒接到抄書的活計,似乎那些少爺一起約好了改邪歸正般,於是張大郎便隻能轉而想些別的賺錢法字。不過在書院裏已是沒別的什麽法子能賺到銀錢了,於是張大郎便挑了個學院沐休的日子,帶著張三郎上街去尋找商機。


    這泉州城裏幾條有名的長街都十分繁華,隻不過平日裏張大郎兄弟一般都是矮嶺村、學院兩點一線的奔走,很少會專程到城裏閑逛。於是一直到這一次,張大郎兄弟才有了機會仔細的在城裏四下轉轉。


    ——————————————6.12第一更,一會兒還有一更————————————


    第八十七章 北宋賺錢門路


    張大郎兄弟最先逛的是一條名為“開元”的長街,那開元街兩旁開得最多的商家,乃是分茶酒店和果子行。果子行自是不用解釋了,張大郎兄弟又不會叫果子打擂台,自然也就無法賺那果子行的銀錢了。


    倒是分茶酒店,多多少少有些賺錢的小門路,值得張大郎兄弟仔細的探查一番……


    所謂“分茶酒店”即酒菜店,店裏通常按人出筷子,小分下酒菜。有些尋常小老百姓為掙幾個小錢,隻要瞧見富家子弟少年輩在店裏飲酒作樂,便湊上前躬身唱了個喏,然後束手站立、小心侍候,等著那些少爺吩咐些跑腿代辦的雜事。


    而那些上酒菜店的富家少爺,平素或是遣人買點酒菜店裏沒有的物事顯擺,或是遣人尋個伎女來解悶,也會有遣人取送錢物之類的雜事需要辦,於是便會遣立在一旁侍候的人代為跑腿。這些人每每跑完腿都能得到些許賞錢,時人也稱這些跑腿的人為“閑漢”。


    酒菜店裏又有些許人,主動上前幫忙換湯斟酒,歌唱獻果或者點燒香藥,待客散得錢,此種人時人稱之為“廝波”;又有下等ji女不呼自來,筵前歌唱,臨時以些小錢物贈之而去,時人稱之為“劄客”,亦稱之為“打酒坐”。


    還有一些賣食藥、香藥或果實蘿蔔等物事的,在酒菜店裏四下徘徊,見了酒客便徑直上前,不問酒客買與不買、就硬是塞了物事給酒客,塞完便伸手討錢,此種人時人稱之為“撒暫”。


    出了酒菜店,街上也有不少年紀和張大郎相仿的半大孩子,他們穿著白布衫兒、帶著青花頭巾,抱著大白瓷的菜缸子吆喝自家醃的下酒菜,一天下來倒也能拿下酒菜換到不少銀錢。


    張大郎領著張三郎進了酒菜店、又在長街上轉了一圈,發現這繁華泉州城裏賺錢的小門路還真是有不少!隻不過諸如“廝波”、“撒暫”,以及沿街叫賣這些門路都不大適合張大郎兄弟,畢竟他們沒有那些可以用來叫賣、或硬塞給人家的物事。


    倒是那立在酒菜店裏的“閑漢”、隻要有雙腿能跑就行,但當閑漢給人跑腿張大郎又有些不願意幹———畢竟他和張三郎也算是讀書人,在家裏也是被當成少爺寵著,何曾讓人使喚過?


    因此張大郎決定領著張三郎再四下逛逛,真沒別的賺錢的門路了、再考慮當閑漢去。於是兄弟倆便離了開元街,轉到了另一條同樣繁華的長街上去。


    張大郎和張三郎在另一條長街上逛了一會兒,很快就發現長街不太起眼的一角,有個書生支了張小桌子、上頭擺了筆墨紙硯,那書生正伏在小桌子上代人寫信。


    張大郎心想,他和張三郎也算是識文斷字、讀過幾年聖賢書,替人寫封信應該不成問題!於是張大郎便多留了個心眼,拉著張三郎站在那個書生身旁,仔細的看他如何代人寫信賺取銀錢。


    張大郎偷偷摸摸的看了那書生好一會子,才發現原來那書生是名“捉刀人”,專門代人作文字以賺錢餬口。且這“捉刀人”除了替人寫書信、立契書外,還有代人寫狀紙的本事……總之,上門的主顧要求捉刀人寫什麽,捉刀人就一定要有本事寫出來才行!


    於是弄清楚代人作文字需要較深的文字功底、和一定的學問後,張大郎便默默的拽著張三郎走了———代人寫封家書什麽的、張大郎還能寫得出來,也覺得和抄寫《論語》、《大學》沒什麽不同,都是靠文字賺取銀錢。


    但若是要張大郎寫契書和狀紙,那可就有些困難了!畢竟張大郎書讀得再好、今年也不過十歲,閱讀尚淺,哪能和那讀了十幾年書、又已經經歷過不少事的書生相提並論?


    於是張大郎隻能一臉沮喪的繼續尋找門路,很快他就發現長街兩旁的茶館裏聚集了不少書生,那些書生看起來不像是去喝茶的,倒像是特意去給茶館裏的茶客吟詩作對,於是張三郎一時好奇、忍不住拉著張三郎進去一探究竟。


    張大郎兄弟鑽進一間小茶館聽了好一會兒,再拉著人四下打聽了一番,才曉得原來那些書生是在“賣酸文”,這也算是一種文人賺去銀錢的門路。


    所謂“賣酸文”,一是指有些識文斷字之人,依其機敏智慧,針砭時弊、製造笑料,寫出文章或詩句來出售,賺錢以餬口;還有種伎藝人,專以滑稽、諷刺的表演取悅於人,也謂之為“酸”。


    張大郎倒是想賣酸文賺幾個錢,但他看了幾個書生寫出來的文章和詩句後,馬上就自嘆不如,尤其是有個賣酸味的小書生、看上去年紀和他相差無幾!於是張大郎一邊為自己比不上人家而感到慚愧,一邊灰溜溜的拉著張三郎退出了小茶館。


    於是賣酸文這一條路也走不通了……


    此時張大郎兄弟已經把幾條長街都逛了個遍了,眼看著日頭已經掛在了山頭、過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於是張大郎隻能對張三郎說道:“我們先回家去吧!明兒再好好的商量怎麽賺錢……”


    說完張大郎便帶頭往城外走去,緊跟在他身後的張三郎則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大哥,我看當閑漢就不錯,隻要替人跑跑腿就能賺取銀錢!反正我們也不是常常到酒菜店給人跑腿,學院一有那抄書的活計我們就不用來了。”


    張大郎對當閑漢還是有些牴觸,於是緊緊的抿了嘴不回答張三郎的提議、隻埋頭趕路。


    張三郎見了便又說了句:“我們兄弟倆年紀都不算大,看來看去也隻能做這個了!還是大哥有本事學著那些書生賣酸文?”


    張大郎還沒那樣的本事,於是他最終隻能默默的點了點頭:“就聽你的吧!明兒開始一有空我們就到酒菜店裏替人跑腿。”


    張大郎雖然不得已做了這樣的決定,但見識了捉刀人和賣酸文的書生、如何靠自己肚子裏的墨水賺錢養家餬口後,張大郎便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比以往更加用心讀書,爭取早日增強自己肚子裏的學問!


    這樣一來,張大郎就算一時半會兒不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將來也能多些賺錢的路子,替母親分一分肩膀上的膽子。


    於是自從尤氏嘔血後,張大郎兄弟除了上學讀書外,其餘的時間都用在打各種小短工上。當然,張大郎兄弟打小短工一事、一直是瞞著尤氏秘密進行的,而尤氏則依舊是一有空就手裏繡個不停,母子三人倒也算是齊心協力、用各自的法子賺隻屬於他們的私房錢。


    而妙兒見母親和兄長天天都這麽辛苦,本該挑起養家餬口這個重擔的張光、卻依舊不務正業,且還無恥的提出要把那翠鳥開臉抬成姨娘!


    尤氏已經不打算管張光那些破事了,因此張光說要納妾、尤氏隻對他說了一句話:“家裏已經沒養姨娘的閑錢了,老爺要是想納妾我沒什麽話好說,不過這養姨娘的錢得老爺您自個兒掙去!問我要我自是沒有,老爺有本事也大可去問三弟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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