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程安睡在了卡卡瓦夏家的另一頂帳篷裏。


    這裏雖然是沙漠,夜裏卻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冷,溫度意外的還挺適宜。


    她仰麵躺下,望著上方帳篷的布頂,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事。


    “喲,你還知道自己忘了事啊?我以為你光顧著看可愛小孩子呢?”八音盒出現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夜間護眼,它的光芒都沒那麽亮了。


    “見色忘友的女人。”


    嘿?這破盒子口出什麽狂言?


    “哎哎哎,你說誰見色忘友呢?他還是個孩子!”她憤然反駁,“而且誰跟你是友?做八音盒不要太沒有分寸,我們隻是雇傭關係。”


    “誰讓你這一天就知道哄那個叫卡卡瓦夏的孩子玩了,大半宿了才想起人家。”它在空中轉了一圈,矯揉造作地陰陽怪氣。


    “少惡心我。”程安麵無表情地發表了自己的評價。


    “嘖,不懂人家的幽默。”夜色中的八音盒不裝了,它身上的花瓣特效暗淡地閃著不刺眼的光,“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又要睡了。”


    “哈?不是哥們你饕餮啊?咱不是剛打通了雲上五驍結局嗎?你這就沒能量了?”她心下詫異,覺得不應該啊,不會是她那個結局實在不能入眼,其實根本沒攢多少純美能量吧?


    她就知道丹楓哥隻是在好心安慰她!其實根本是搞砸了吧。


    想到傷心事,程安失落了起來。


    “不不不,你等等,先別擅自猜測星神造物的運行邏輯。”那個八音盒就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一樣,開口打斷她的腦洞。


    “能量肯定是夠的,你能通過時空來到這裏,說明攢絕對是攢夠了。但就像人吃飽飯一樣,這補充裝也是需要消化的。”


    “我不說話的日子就是在忙著‘消化’。”


    真是個意料之外的解釋。


    \"啊?我以為你一個純美造物,吸收純美能量就像海綿吸水一樣零門檻、很直接呢。\"程安心中疑惑,怎麽同類型能量還需要二次加工。


    “我再問一次,你真的是純美的造物嗎?”真的不是阿哈的左膀右臂?


    “千真萬確!”明明那盒子連五官都沒有,但她卻毫無障礙地感受到了它的震撼和激動,原本它身上的護眼光效都更亮了一點。


    “我們一路羅浮走來,你那些朋友們都鑒定過了你身上是純美能量,你居然不信我!”


    “說真的,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怎麽這玩意兒比她的戲還多?明明是個鐵皮盒子,搞的跟玻璃心似的。


    “行了行了,你有活要幹就該睡睡吧,我明天也要工作。”程安決定及時止住話頭,或許今夜細沙微風,這場談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它還是安靜地當一個啞巴法器比較省心。


    她聽到盒子傳來“切”的一聲,就徹底不發光了,緩緩落地。


    重新望向帳篷頂,她心頭的疑惑解開一個就又生出其他的,一個套一個的問題子子孫孫無窮盡矣。


    羅浮的事這個收尾水平都算純美的結局,那奇物所判定的純美標準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吸收同源的能量需要沉睡著消化?八音盒引她到處穿來穿去,最終的目的是什麽?以及,景元和丹楓當時在歲陽夢境中看到的都是原劇情的結局,那她看到的是什麽東西?


    啊,好累啊。


    她隻是一個學生啊!


    為什麽要被迫思考這些東西?可是不想明白,她又有些擔心,害怕自己今天不在意,日後哪個曆史遺留問題又會引發蝴蝶效應,在這個奇幻的世界發展成什麽颶風。


    到時候她哭都沒地方哭。畢竟她的家不在這片這個宇宙,她連屬於自己的容身之所都沒有。


    哎,好想要個外置大腦能幫她處理這些問題。


    想著想著,程安的眼皮就重了起來,她拋棄轉不動了的大腦,順從地沉入了夢鄉。


    —————————————————


    第二天。


    程安難得睡到了自然醒。


    她睡眼惺忪地起床,簡單洗漱穿好衣服,掀開帳篷,外麵天光大亮,儼然是大中午頭了。


    路過她門前的金發少女笑眯眯地打招呼,並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啊哈哈、都這個時間了啊?”程安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來新地方,睡過頭了也沒有師父或者景元喊她早起,說實話睡得好爽,但是為什麽莫名有一點點心虛?


    她甩了甩腦袋,樂顛顛的跟著瓦裏莎去吃飯,準備下午去試試他們族中隻有相對能打的人才會參加的“打獵”。


    這個聚落每天都會有人結隊出門打獵。埃維金在荒涼的沙漠,其實多以遊牧為生,但以程安淺薄的見識,她十分懷疑他們還有什麽可“遊牧”的。


    牲畜的數量少的可憐,完全不像是靠這個就能養活一家。


    對此,與她一起出來打獵的埃維金青壯年是這麽解釋的:原本是遊牧來著,後來卡提卡追著殺了幾輪,他們就無法隻靠遊牧為生了,所以才出來搜集些別的生存資源。


    所以這個打獵,說得好聽,實際上完全就是挑幾個身體素質好的、在這種荒漠風沙中能一走走半天的人,他們走出氏族聚落的安全區域,到外麵來尋找大自然的饋贈。


    程安沒好意思吐出“拾荒”兩個字。


    但她現在跟著人群在隊伍裏吃沙子,感覺還不如拾荒。


    他們這都能活下來?


    “你們就這麽找,能找到什麽?”她直接問身邊的領頭人。


    “使者大人,我們一般根據風吹的方向和那些巨型岩石的位置尋找一些沙漠中生存的動物或植物,有時也能找到小型的水源。”那人老老實實地說。


    “那這麽說,你們還是能找到不少東西的?畢竟族人可以靠這種搜尋活下去。”是天賦嗎?也可能是求生欲在尖叫,讓他們被迫有了豐富的荒漠生存的經驗。


    聽了她的話,那人慘淡地笑了一下:“實不相瞞大人,我們能找到的資源也越來越少了,因為卡提卡的屠刀總是不放過我們。他們有時會跟蹤我們的隊伍,在我們找到資源豐富的地點時,將那個地方占據為自己的營地。”


    “他們舉起刀與槍,然後威脅我們,如果現在就離開、沒有被他們追上的話可以留我們一條活路。”


    “為了不與他們發生衝突,我們隻能逃跑著換一個地方。”但這種鳩占鵲巢的情況又極有可能重演。


    程安真是覺得自己長見識了,居然會有這麽不要臉家夥!


    明顯是要致人於死地,但又溫水煮青蛙,將埃維金人當成牲畜,肆意屠殺玩弄,非要將自己的無恥給大家展示個全麵,偏偏他們武力值高,埃維金氏族打不過他們。


    或許是有公司的勢力控製,或許有別的原因,總之造成了這種一點點逼死人的惡心現狀。


    自身實力弱小的埃維金人隻能忍氣吞聲,但程安忍不了一點。


    “附近最肥的卡提卡營地點位在哪?”她直接問。


    開玩笑!劫富濟貧是我們羅浮千古流傳的美談,今天她就來親自演繹一個茨岡尼亞版本!


    一個小營地的人,不說全員殲滅,至少搶劫完全身而退還是手拿把掐的。她可是用純美力量上過戰場的人,區區跑路簡直是灑灑水的程度。


    高情商埃維金領頭人聽出了程安語氣中淡淡的殺氣。他瞪大了那雙氏族象征的彩色眼睛,隱秘的驚喜在其中閃爍著光。


    身後的其他人也聽見了她的話,一陣小小的沉默,大家互相交換著眼神,都在彼此的無言中看到了相同的激動。


    很快,這群身穿破舊鬥篷,麵容消瘦的人就爭先恐後給她指了指一個方向,她立刻動身往那邊去。


    程安一馬當先,腳步飛快,身後的人群毫不猶豫地跟上,簇擁著他們的使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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