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進側頭朝林何青笑了笑,“要不要搬個凳子來坐著剪,起碼不會站得腿酸。”


    “沒事,身為老師還怕站?”林何青實在是不想承認自己緊張得僵硬,把子進側過的頭轉回去,繼續剪頭髮。


    剪完四周的頭髮,從後麵看上去已經是清慡明朗的少年,林何青把子進掰正,麵朝著自己給他剪劉海。一開始子進還是睜著眼睛看著林何青,光明正大的注視著他的老師,林何青的頭髮全部向後梳,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卻並不是一絲不苟,因為中午睡覺,已經有幾縷頭髮脫離隊伍往外跑,低垂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嘴唇隨著手上的動作,時而抿緊時而放鬆。


    全神貫注剪頭髮的林何青完全沒注意子進的目光,看他閉上了眼睛,於是更加謹慎生怕頭髮戳到眼睛,隻是這小孩頭越來越低,自己得弓著腰低頭剪,維持了幾分鍾後實在是受不住,伸手勾住下巴把他的頭抬起來,“頭別太低了,看不到你頭髮的型,我的腰也弓得疼,心疼心疼我,把頭抬起來好不好?”


    子進被他摸下巴的時候就已經害羞得無法反應,這個動作好像院長看的電視劇裏調戲人的姿勢啊。聽到林何青說彎得腰痛立馬條件反she似的抬頭,眼睛卻還是不敢睜開,眼皮顫了顫,帶動睫毛也在扇。子進沒睜眼,也就不知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看不到林何青此刻的表情,隻是感覺過了好一會才有動作。


    林何青看著近在咫尺的俊俏的臉,連呼吸都放輕了,怕過近的距離冒犯到他,但私心又不願後退,他眼睛閉得緊緊地,但眼珠卻不老實,轉來轉去地牽動著眼皮,使得睫毛撲扇。林何青覺得他睫毛扇動的頻率也比不過自己心跳的速度,不由得看得呆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剪頭髮的工作。


    終於在澎湃的心跳中剪完了整個髮型,林何青捧著他的頭吹了吹他眼睛部分的碎發,本來是怕頭髮進眼睛,但看著他睫毛一個勁兒的顫覺得有趣,又惡作劇的吹了吹,直到子進被吹得眉毛都皺起來才放開他。笑嘻嘻的開口,“對鏡子看看吧!”說著按著他的肩膀讓他轉身照鏡子。


    子進被捧臉之後高興得暈暈乎乎,害羞得耳朵迅速躥紅,不敢多看鏡子裏的自己一眼,連忙嗯嗯兩聲,挺好看的,就以要洗澡為由把林何青推出浴室。自己則又回到鏡子前,明明是新剪了頭髮,卻完全不看髮型,對著鏡子在臉上和耳朵上用涼水拍了又拍,嘴裏還碎碎念,“太害羞了,太害羞了!”


    被推出門的林何青完全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剪得太難看讓他失望,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沾了些碎發的手,嘆了口氣,去廚房洗手。


    何禾果凍早就吃完,百無聊賴的看著新聞,一看到兒子苦著張臉就覺得來了樂趣,“親子活動做完了?”


    “嗯?”林何青沒明白。


    “就是剪頭髮啊,看你這樣是不是剪毀了?”何禾幸災樂禍。


    林何青真是服了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沒好氣的回答,“是啊,感覺讓珠玉蒙了塵!”


    “嘖嘖嘖,真是可惜啊,學校裏的女同學可是要傷心了。”何禾惋惜道。


    “這和學校裏的女同學又有什麽關係?”林何青沒跟上節奏。


    何禾一臉嫌棄,“嘖,這你都不懂,難怪還是單身狗!”


    受到人身攻擊的林何青,“…...”


    “你把人頭髮給毀了,那就影響整體形象了,整體形象一受損,那不就讓那些喜歡我們子進的女同學覺得‘昔日男神風采不再’,可不得傷心麽!”何禾看兒子一臉呆相,慷慨的解惑。


    林子泓聽不下去,咳了幾聲。


    林何青也說,“媽,子進這才多大了,你這就攛掇著吸引女孩子了?”


    “談戀愛要從娃娃抓起,不然他以後要像你一樣,這麽大還不結婚嗎?”


    “媽媽媽!這怎麽有我的事了,躺著也中槍啊!”林何青聽到這話題急忙喊停,“你早上不都答應了不再急著讓我結婚了嗎?”


    “哦喲,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人哪有不結婚的道理,現在有子進陪你,可是子進以後遲早結婚娶媳婦,你不就又剩一個人了?”


    “媽,起碼不是現在,子進才剛剛進我們家,看在他的份上就先別操心我結婚的事,你讓他知道了怎麽想,我是心疼這孩子才把他接回來的,不是讓他因為我而傷心的。”林何青嚴肅的說。


    何禾覺得他說的有理,“好吧,那就在等等吧。雖然有兒子,但隻是你們倆,家裏沒有女主人總差了點家的感覺。”


    “是是是,您說得都對,咱們能聊點別的麽?”林何青實在是不想在繼續討論下去。


    這時林子泓咳了聲,“子進洗完澡啦,我去給你拿吹風機吹吹頭髮吧!”說著站起身,拉開電視牆旁邊的櫃子,把吹風插上電,招手讓子進過去。


    子進低著頭走過去,說了句謝謝爺爺。林子泓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著說,“謝什麽,我們是一家人。”


    對子進來說,昨天還是沒有關係,走路上都不認識的人,今天就成了他的爺爺奶奶,而且對他很喜歡很關心。以前連父母都是很虛幻的形象,現在卻是更上一代的長輩都齊全,這種情況已經本應是很滿意,但體會到溫暖後,就想要得更多,盡管隻是一天的相處,卻讓子進喜歡上這個家裏的人,不管是老師還是爺爺奶奶,更加的不想離開這個家庭。聽到說自己最終會結婚娶媳婦離開,子進有些想不痛,並不覺得結婚有什麽好,離開這個家更不願意。自己的想法被一句話覆蓋,讓他有些憋屈,想過去表明心緒,但又聽到老師的話,便停止了動作。就算自己賴在這個家不走,可是老師也會離開,老師會結婚,有個漂亮的妻子,然後生個可愛的寶寶,那個時候他們就是名副其實的一家人,而自己隻是個外來的拖油瓶。即使願意讓自己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家庭裏也是兩極分化的存在。一家人和樂融融,一個人形單影隻。


    越想越傷心,頭快耷拉到胸口了。覺得這些不屬於自己,卻又貪戀溫暖不想放開,子進矛盾的心理掙紮糾結,像是在泡人工加熱的溫泉,一時水太熱,燙得渾身疼,一時水涼了,冷到心裏疼。想了半天沒想出個什麽結果,隻把自己的心情弄得更糟糕,子進覺得挫敗極了。


    林子泓看他一直沒抬起的頭,就知道肯定是因為聽到了些什麽而變得情緒低落。心裏直嘆息他心思敏感,同時又心疼,同齡人都是肆意張狂,而他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給他吹完頭髮,又揉了一把,“還好,沒剪殘,還是我帥氣的乖孫!”


    子進聽到他說話才回神,盡力的把心裏的負麵情緒清除去,擠出個微笑,然而年齡太小沒修煉夠火候,最終成型的笑容簡直和顏值不匹配,比p上去的還不自然。林子泓也沒戳穿,低頭問他,“家裏沒有空房間,你今晚和老師睡好不好?”


    林何青坐一邊的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看電視,其實豎著耳朵等子進的回答。


    子進沒想到是這個情況,弱弱的開口,“我睡相不好,太打擾老師了,我還是睡沙發吧。”


    林何青一聽就不幹了,“你還是孩子怎麽能睡沙發呢!你睡我的床,沙發我睡!”


    “不好吧,哪有在自己家裏卻睡沙發的道理!”何禾一錘定音,“都給我睡床上去,睡相不好不要怕,可勁兒折騰你老師!”


    子進誠惶誠恐的點頭答應。


    林何青滿頭黑線的扯出個笑容,雖然目的達到,但這話咋這麽不愛聽呢!


    第15章第15章


    子進最後當然是睡上了林何青的床,緊張害羞到不安,然而心裏的不安最終敗在了身體的疲憊下,腦海裏鬥爭了無數回的想法偃旗息鼓,在夜幕裏沉沉睡去。


    林何青洗完澡推開門,看到的就是一幅睡美人圖,美麗的少年窩在柔軟的被子裏,稚嫩青澀的身體曲線隻留下個大致輪廓,然而薄被的掩蓋下更加令人想入非非,哪裏是腿那裏是腰都一清二楚,露出的脖頸和埋在枕頭下的側臉,安靜又矜貴,在這沒有開燈的房間,窗外疏星淡月,路邊點點燈光,半明半昧之間,給這個熟睡的少年添了幾分神秘與距離。林何青輕手輕腳的關門,再慢慢的挪上床,生怕驚醒了沉睡的美人。手機也不敢玩,中午才睡過午覺,而且也不是往日的睡覺點,就側過身看著子進,偷偷摸摸的湊近些,摟著他。輕輕的吻他額頭,許以美夢。大約是美色醉人,竟然不知不覺的也睡著了。聞著暗香入眠,就著美色入夢。


    第二天最先醒的是子進,一睜開眼還迷迷糊糊不夠清醒,定睛一看眼前人,立馬驚得連身體都僵硬了。前一天晚上說自己睡相不好,不是用作推辭的冠冕堂皇之語,而是真的有睡覺時的怪癖—喜歡抱著點東西,不管是枕頭、被子、玩偶或是人,都得攥得緊緊的。大概是從小沒有安全感而潛意識給自己的安慰。他以一種依偎的姿勢躺在林何青懷裏,一隻腿已經搭到了他的腿上,手上也沒閑著,拉著胳膊抱在自己懷裏,使得林何青整個人都是側著的。子進在這安靜的清晨,嚇得恍惚都聽到了自己如擂鼓般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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