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晗去年染病在身,斷斷續續咳血不止,直到熬到今年開春,人終於這樣走了!


    宣蘇童一個勁哀嘆,這就叫天妒英才呀!


    蘇冷清與文暮晗不熟悉,裝不出悲哀的表情,但心裏多少有些恍惚,好端端一個人就沒了,想他還是相府公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本身又是才華出眾,皇子當中選對主子,年紀輕輕入了內閣,未來必定風雲人物。


    即便這樣一個人物,眨眼之間煙消雲散,想他當日對自己青睞有加,還不吝嗇寫了一封舉薦信,當下不由得一聲嘆息,便對書童說你家少爺靈堂在哪?我想去為他上一炷香!


    書童說靈堂在相府,這兒本來是新房,可惜……


    蘇冷清聽到相府就皺眉,便問他方才不是說,該有的規製都得有,這兒也該有能上香的地方!


    書童揶揄一笑,說蘇舉子何不去相府,哪兒倒有不少人物!


    蘇冷清臉色更冷,說上香就是上香,哪來這些廢話?!


    正廳倒是掛了白布,中間是香案和銅盆,黃紙整整齊齊摺疊,銅盆裏也幹幹淨淨,看來蘇冷清是第一個來此弔唁之人!


    蘇冷清淨手之後,上香鞠躬燒了紙錢,心想當初你贈我舉薦信,今日我便為你燒紙還情,望你這一路能夠走好!


    蘇冷清弔唁過後便跟書童打聽,可有個叫風筵的人找過他家公子?


    蘇冷清這麽一發問,宣蘇童心中猜到□□分,風筵並沒跟蘇冷清透露,但又被蘇冷清看出端倪,是以找上門來詢問此事!


    幸虧文暮晗已經病故,蘇冷清尋不得隻能作罷!


    宣書童推說記不得,相府每天來多少人,拜會的帖子堆成山,這事還得去問公子,他見過的人必定記得!


    蘇冷清心想這不廢話,他家公子人都走了,這還如何能問得?!


    宣書童將人送到門口,投桃報李說了一句,近日宮中要選駙馬,蘇舉子可要好好表現,駙馬爺都是殿上前十!


    說罷,擠眉弄眼笑了幾聲,讓蘇冷清好不厭煩,二話不說拂袖離去。


    宣書童沖他背影樂嗬,蘇舉子也蠻有意思,外冷內熱頗有人情,適才已經提醒過了,聖上正等著學問冒尖的才子,去給壞脾氣的公主當受氣包呢!


    當晚,蘇冷清做了噩夢,把溫玉懷都驚醒了,問他夢到啥可怕之事,蘇冷清裹著被子沉默半晌,沙啞聲音說夢到中了狀元!


    溫玉懷罵了一句,想狀元想瘋了吧?說罷埋頭繼續睡覺!


    翌日,溫玉懷醒來想起什麽,便將那蘇冷清又搖醒了,迫不及待跟他談起蘇洵的諫論。策論有一點沒敢寫明,倘若遇到的是昏君,再怎麽諫言也是無用。非是蘇洵想不到,而是蘇洵不敢寫,當真想惹怒帝王嗎?!


    蘇冷清昨夜受了驚嚇,又被他一早拖起,當下連打幾個噴嚏。


    溫玉懷吃驚地說,可別在春闈前凍著,那豈不是要考砸了?!蘇冷清冷覷他一眼,譏誚說學問不是耳朵!


    溫玉懷還沒反應過來,蘇冷清掀開被子下床,冷若冰霜回句凍不掉!


    沒過兩日的功夫,這春闈也就開始了,跟鄉試都差不多,三日一場地連著。


    蘇冷清考完最後一場,出來就病倒在客棧,所幸身邊還有溫玉懷跟著照料,等到那二月下旬皇榜出來了,蘇冷清病得蓬頭垢麵一塌糊塗。


    這下子溫玉懷可著急了,蘇冷清可是高居金榜第九位,眼見著馬上就要殿試,而他卻病得東倒西歪,這個樣子怎麽去見皇帝?!


    這日蘇冷清靠著床喝了藥,問了溫玉懷放榜了沒有,這次又是考了多少名?溫玉懷喜憂兼半的告訴他,蘇冷清卻是瞪著眼睛,病懨懨說我是問你呢!


    溫玉懷說本舉子出馬,哪有不中的道理?就是名次稍微遜點,第三百八十七名!


    蘇冷清聽了嗤笑,語氣鄙夷地說,你這貢士考得,快給人納鞋底了!


    溫玉懷氣得想拿碗砸他,自己沒日沒夜照顧,還落得他這般奚落,真真是毒蛇救不得!


    蘇冷清說借個銅鏡過來,溫玉懷跟柳文錦把銅鏡拿來,就見他攬鏡自顧左右照看,眉頭擰巴鬱卒說道,先取功名再成家室,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溫玉懷不曉得他發什麽瘋,沒好氣說你隻管娶,又沒人會攔著你。


    蘇冷清病怏怏說,若被招為駙馬爺,還如何能夠娶妻?!


    溫玉懷張大嘴巴半晌才開罵,就沒見過你這麽自負的,當那公主都是白菜呀,就算白菜也有豬去拱,非要嫁給你蘇大才子?!


    蘇冷清有氣無力說那是最好,金枝玉葉一介寒儒高攀不起,氣得溫玉懷想拿硯台砸他!


    金殿對策的那一日,偏巧滴滴噠噠下雨,蘇冷清雖然撐著傘,半邊身子都濕透了,這次策問乃是關於定錢法和募役法,一丈長的題紙寫好之後,蘇冷清便暈倒在考場上,事後還是被人抬回驛館。


    饒是如此,新科進士蘇冷清,二甲榜上第六名!


    少頃,聽說溫玉懷中三甲二百七十名,進士之中又是鞋底貨,蘇冷清病中仍未忘記投來譏諷眼神,溫玉懷嬉笑著說沒見著我長進了?上回可是第三百八十七名呢!


    一甲狀元、探花、榜眼騎著高頭大馬遊街,驛館外人聲喧騰好不熱鬧,蘇冷清站在窗口看了一會,就聽溫玉懷在背後幽幽說道,若沒這場病打馬遊街的該是你,總不能讓聖上點個病怏怏狀元郎吧?!


    蘇冷清說不點最好,就算不被招為駙馬,也逃不掉權貴的青睞!


    宮裏擺了恩榮宴,蘇冷清帶病參加,一雙眼都凹陷進去,眼瞼下帶著淤青,袍子穿著空空蕩蕩,就跟那癆病鬼似,同為二甲的柳文錦容光煥發,聖上聽聞他擅長琴藝,便命他彈奏一曲助興。


    柳文錦的琴藝不負聖上所望,恩榮宴結束沒多久,就聽到柳文錦被宣召進宮的消息。等蘇冷清病好得差不多了,柳文錦已被定為當朝駙馬爺!


    溫玉懷揶揄說人家柳公子,從沒想過自己會當駙馬,反被皇帝挑去做妹夫,你這天天念叨駙馬的,還得在這驛館等著,巴望得個好差事,別被派去邊陲之地!


    柳文錦在姑蘇定了表親,這下怕又要古琴蒙塵。蘇冷清冷汀汀回句,他最適合駙馬爺,我等都做不來!


    屆時,蘇冷清和溫玉懷正在茶攤,蘇冷清病了好一陣子,這會子身體舒服點了,便被溫玉懷拖來吃茶,就聽到身後有人插嘴,哎吆,聽這嘲諷的語氣,是笑公主挑不著人,還是說聖上選錯人?!”


    ☆、第四一章


    蘇冷清和溫玉懷俱是一驚,就見身後一人端來茶碗,笑盈盈坐在他倆跟前,竟是文府的那位宣書童。


    宣書童見他倆吃驚模樣,笑嗬嗬叫老闆端來吃食,慢條斯理說兩位進士,京城可不比別處,萬一給小心眼的太監宮女聽到,拿回去亂嚼舌頭根子,兩位別說是新科進士,就算狀元郎也吃罪不起!


    溫玉懷聽他話中帶著善意,試探著說這位小兄弟是?


    宣書童笑著說自己是文相府大公子的書童,一旁蘇冷清驚訝抬起眼皮,他不是文暮晗的書童嗎?怎麽一眨眼又跑到文暮軒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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