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把青珞往外麵推,一路推到監牢門外,將那柵欄門兒關上了。


    「啊,你別走啊,回來,回來!」任憑青珞怎麽呼喚,那押差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氣得青珞咬牙跺腳,小聲咒罵道:「送到手邊兒的銀子也不敢拿,活該你一輩子是個窮鬼!」


    「你怎麽在這裏?」


    青珞還在忿忿不已,忽然身後有人說話,回頭一看,竟是熟人——林夫人在丫鬟僕婦的攙扶下緩緩走來,旁邊還跟著林子驄。


    此時,此地,三人都是錯愕不已,青珞脫口道:「你們也是來探望荊如風的?」


    林夫人聽出話裏的漏洞,皺眉道:「你也是來探望如風的?」這青珞怎麽又和如風牽扯到一起了?


    青珞也不理林夫人,隻問林子驄:「你們林家家大業大,在京城人脈也廣,可是打通了關節,能夠進去?」


    林子驄乍然看到青珞,仿佛有些失魂落魄,被他一問,竟然怔住了,一時說不出話。


    林夫人早把話頭搶了過去:「有錢能使鬼推磨,想見個人還不容易嗎?如風這孩子肯定是被冤枉的,我叫子驄上下打點,遲早把他放出來。」


    青珞頓感失望,想起那押差的話,林夫人此次也定是無功而返。他再也沒有心思理會這兩人,默默地從他們身邊走開。


    「等等。」林夫人往他身前一攔,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你還沒告訴我,你跟如風什麽關係?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探望他?」


    青珞此時心緒正差,哪有閑情好好跟她說話,大聲道:「我跟如風是什麽關係,他沒告訴你嗎?我是他的情人,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留下麵麵相覷的林氏母子,青珞大踏步地去了。


    七天不過是一轉眼的事,七天後荊如風就要身首異處,而自己竟連一麵也見他不著,想到這裏,青珞的心就像放在油鍋裏煎熬一樣。


    他還沒對如風說過,那天的紅雨其實很美,他其實很高興。


    他還沒對如風說過,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用心,他感動得幾乎要哭了,可是又不好意思在人前哭,隻能裝瘋賣傻的掩飾過去。


    他還沒對如風說過,其實自己心裏早就有他了,可總是害怕一場歡喜一場空,到頭來不過是好夢一枕。


    很多很多話,他都還沒有說出口,可是荊如風卻要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就像一陣風一樣,快得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不行,林夫人有一句說得很對,如風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要想辦法把如風救出來,就算拚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裏,青珞擦幹了眼淚,一路回到自己的小店。


    朱小毛、阿桂看慣了眼色,一見青珞的模樣,就知道事情沒辦成,大氣也不敢出一句。隻有小石頭關心故主,一個勁兒的追問:「見到少爺了嗎?見到了嗎?」


    青珞充耳不聞,一心隻想回房把事情上上下下地想個清楚。才走到房門口,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聲輕響。他心中一凜,一腳將門踹開,喝道:「什麽人?」


    就見一個黑影衝到窗前,打開窗子就要往外跳。


    青珞叫道:「小石頭!」


    小石頭不等他吩咐,早就朝那人影撲了過去,從背後牢牢抱住了那人的腰。那人正準備一躍而下,忽然之間失去了力道,身子往前一傾,兩人一同撲出窗外。


    等到青珞奔下樓看時,小石頭已經將那人製伏,牢牢按在地上。


    外頭荊如風生死未卜,這裏家中又鬧了賊,青珞心情差極,上去就是一腳:「大膽毛賊,偷到我頭上來了,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小石頭,暴打一頓,送官!」


    聽到「送官」兩個字,那人掙紮起來:「你不能把我送官,我、我不是賊!」


    青珞冷笑:「不是賊你偷偷跑到我屋裏來翻箱倒櫃!」


    那人道:「我隻是來找樣東西,是我朋友托你保管的。」


    「還在扯謊,我這裏哪有你什麽東西?」說到這裏,青珞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不久之前,荊如風的確托他保管過一樣東西,「你認得荊如風?」


    「正是,放開我!」


    青珞心想以小石頭的身手,這人一定跑不掉,於是示意小石頭放手。


    那人拍拍身上的土,道:「那件東西是我的,麻煩你交還給我。」


    「如果你說的是真,為何不堂堂正正來拿,一定要偷偷摸摸的?」


    「我……」


    「快說,如風落在牢裏,是不是你陷害他?就為這樣東西?」


    那人一愣:「當然不是。」


    青珞冷笑道:「還敢扯謊,小石頭,抓他送官!」


    那人對「送官」兩個字顯然怕極,情急之下大聲道:「你若把我送官,那荊如風就真的沒救了!」


    青珞追問道:「怎麽說?」


    那人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道:「也罷,你跟我來!」


    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深處的一間小木屋裏,青珞見到了一個被稱為「宋大人」的人。他不知道「京畿按察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衙門,但是聽說荊如風正在為他們做事,還是大大吃了一驚。


    「如風難道就是因為幫你們做事,才落得今天這步田地?」青珞腦筋轉得很快,荊如風這人平時謙厚待人,雖然說不上人見人愛,至少沒什麽仇家。難道就是因為替官府做事,才惹上了一身麻煩?


    宋大人沉重地點了點頭:「照現在的情形看來,多半如此。」


    青珞怒道:「那你還躲在這裏做縮頭烏龜!」


    為他領路的那人聽他侮辱上官,喝道:「對大人不得無理!」


    宋大人擺擺手:「罷了,他也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接著向青珞說道:「聽說如風出事,我也是又驚又急。如風是為著我和他師父的關係才攪進這場官家是非,倘若他遭遇不測,我都不知道有何顏麵去見他師父!所以,我才急著請你來,希望你把如風給你的東西轉交給我。」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青珞記得荊如風當初交給自己的是一個油布包,摸起來裏麵似乎是書本之類。一來荊如風再三交代他不能打開,二來青珞自己不識字,對書本也不感興趣,所以一直沒拿出來看過。


    「實不相瞞,是一部帳本。」宋大人也不隱瞞,大大方方地說了。反正東西還在青珞手中,瞞也瞞不住。


    「什麽人的帳本?」


    「這……」


    「你不說也罷了。」青珞見他麵有難色,也沒興趣多問,「我隻想知道,這帳本跟救如風有什麽關係?」


    宋大人道:「你不必問得太多,我說能救便自有道理,你隻管將帳本交給我便是。」


    青珞一雙鳳眼轉了幾轉,緩緩搖頭:「不對,不對!大人,你說如風是為你辦事的,可是這帳本他為什麽不交給你,反而交給了我?他把帳本給我是在一個多月之前,這段時間,他完全有機會把東西給你啊。」


    說到這裏,他高聲叫道:「小石頭!」


    小石頭一直聽話地守在門外,這是一推門沖了進來。


    「且慢!」宋大人大手一張,示意不要動手。他看著青珞,讚許的點點頭,「少年人,果然機警,難怪如風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你。事到如今,我就一五一十跟你說了吧。這帳本,是林記寶號的。」


    青珞一呆,隻覺得這名字好生耳熟:「莫不是林……」


    「不錯,就是他表兄林子驄家的。」


    青珞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他從來沒有什麽「天下為公」的想法,隻是不明白為什麽荊如風要對至親下手。


    「其實我們早就懷疑林子驄與朝中官員勾結私販鹽茶,隻是沒有證據。如風當初肯插手此事,其中一個條件就是我們對林子驄從輕發落。哎,你跟如風相處日久,也該知道他是個重情義的人,絕不忍心看著親人身陷囹圄。所以他拿到林記的帳本之後,並沒有急著交給我,而是求我寬限一些時間,希望能追查下去,揪出背後的大魚來。這一來,說不定能為他表兄脫罪。」


    這其中的原委說來簡單,其實曲折,青珞努力把每一字每一句消化進去。忽然之間,他想到一件事,臉色頓時蒼白如紙:「這樣說來,難道如風被關進牢裏,是林……是林……」


    到了嘴邊的話,青珞竟然說不下去。雖然他如今對林子驄有惡無愛,可還是不能相信這人竟如此狠心。


    宋大人點了點頭:「我從刑部得來的消息,據說他們聽人密報,便前去搜索,結果在如風的衣物中搜到一封密函。如風武功高強,人又機警,等閑之輩怎能在他身上做手腳?那就隻有他最親密之人。如果我們假設林子驄知道如風正在查他,為了自保,做出這種事情也不稀奇。」


    青珞坐在椅上,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宋大人這番猜測合情合理,沒有人比青珞更了解林子驄有多麽小肚雞腸,這樣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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