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


    自從擊敗叛軍之後,這座古老的城池,再次變得車水馬龍。


    除了少了鹽商的一擲千金外,其他的都沒有變。


    站隊成功的揚州士紳,紛紛為自己的機智而慶幸。


    恐慌情緒散去,街上的人流量一下子恢複了正常。


    五城兵馬司的到來,沒有讓這座古老的城市變得更好,也沒讓城中局勢惡化。


    相比近乎完好的城池,下麵受到的衝擊就大了。


    隸屬揚州府的幾座縣城,至今仍在叛軍手中。


    民間受到的衝擊更大,無數村莊都變成了一片廢墟,大量的難民聚集在了城外。


    ……


    “城外的難民持續增加,諸位可有解決之法?”


    舞陽侯的問話,明顯是點在了眾人的短板上。


    大虞朝文武分治執行的非常嚴格,除了極個別邊界地區例外,其他區域就從未出現過武將擔任地方行政要職。


    皇上不讓幹的禁忌,勳貴集團自然不會去挑釁。


    眾人的家族教育中,教過帶兵打仗,教過權謀之術,唯獨沒有教過他們治理地方。


    “指揮使大人,治理地方是文官的事。


    作為武將,我們擊敗了叛軍,後續事務讓文官接手即可。


    可以派人通知南京吏部,讓他們立即派人過來,著手處理難民問題。”


    中規中矩的提議,沒有任何亮點,卻也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武將避嫌政事,任誰也挑不出來毛病。


    “趙千戶,你想的太簡單了。


    本侯早就行文過南京吏部,隻是那幫混吃等死的官場老油子,口上答應的很好,根本就不見實際行動。


    他們的效率,想來大家是領教過的。


    前麵承諾的武器裝備,到了現在送達的還不及十分之一。


    按照常規的官員選拔程序,拖上三五個月,那是基本操作。


    最可恨的是那幫蠢貨,居然讓本侯放出揚州府的官員,給他們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舞陽侯的解釋一出,眾人瞬間變得同仇敵愾起來。


    查處揚州府的一眾官員,可是他們一行人的功勞之一。


    給這些戴罪立功的機會,那就要推翻此前的案卷。


    在官場上,自己打自己的臉,可是會影響仕途的。


    “指揮使大人,此事萬萬不能答應。


    謀逆之人,罪無可赦。


    揚州府的官員和逆賊有勾連,放他們出來,那就是在危害江山社稷。


    提出這項建議之人,定是包藏禍心之輩。


    末將建議嚴查此人!”


    唐錦成殺氣騰騰的提議,代表了現場一眾將領的心聲。


    前麵被南京兵部坑了,現在南京吏部又來搞事情,擱誰身上也受不了。


    作為欽差大臣,舞陽侯手中的權力可以無限解讀。


    若是能夠查到證據,南京六部的官員,一樣能夠拉下馬。


    “此事本欽差不會善罷甘休,不過那是後續的事,眼下急需處理的是難民問題。


    光城外的難民,揚州府尚且能夠應付。


    棘手的是難民數量在不斷增加中,光靠府庫進行賑濟,開銷勢必會很大。


    接下來我們還要收複失地,又會增加大量的難民出來。


    沒有妥善的處理方式,很容易生出事端來。”


    舞陽侯皺著眉頭說道。


    在處理難民問題上,他自認為做得已經非常到位。


    早早就下令開倉放糧,還派人搭建了臨時聚居點。


    可架不住難民越聚越多,很快就超過了營地容納極限,各種亂象層出不窮。


    “指揮使大人,開倉放糧隻能解燃眉之急。


    大量的難民匯聚,必然會出現問題。


    為今之計唯有采取以工代賑,先讓大家有一份生計,人心才能夠穩定下來。


    正好護城河需要疏通,可以容納大量的人工。


    不過這麽一來,開銷勢必會增加。


    按照《大虞律》,大規模以工代賑,必須報朝廷批準,再由多家衙門互相監督共同執行。


    南京六部皆是一群鼠輩,必定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擔責。


    京師距離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


    不過司禮監掌印左公公和內閣徐閣老都在兩淮地區。


    請他們派人一起監督實施以工代賑,朝廷那邊也能夠交代過去。”


    李牧慎重的提議道。


    每一道奇葩法令的背後,都有一個奇葩的故事。


    大虞朝在以工代賑上麵卡的嚴,純粹是被下麵的官僚們逼出來的。


    好好的政策,到了地方上,就成了撈錢的手段。


    光這些也不算什麽,關鍵是數十年前,發生了一起因以工代賑引發的皇袍加身案。


    為了防微杜漸,朝廷直接給打了補丁。


    官員們對以工代賑的態度,也發生了大轉彎。


    包括開倉放糧,大家對難民的管理,也非常的鬆散。


    寧願治安混亂,也不能讓禦史彈劾他們圖謀不軌。


    “以工代賑,這非常棘手啊!”


    舞陽侯皺著眉頭說道。


    能夠把難民組織起來施工,就可以把難民組織起來造反。


    在那幫禦史眼中,隻要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就是在密謀造反。


    大多數的時間,皇帝對禦史彈劾的內容,都是不信的。


    可架不住有例外。


    萬一皇帝多想一下,對下麵執行的官員來說,那就是災難性的。


    多個衙門共同監督執行,看似是一種約束製度,實際上也是一種免責方式。


    舞陽侯的身份特殊,遇上這種犯忌諱的事,一樣需要三思而後行。


    包括提出建議的李牧,也是主張多拉人過來墊背。


    隻有清流、閹黨、外戚、勳貴都參與進來,禦史才不敢瞎比比。


    “指揮使大人,其實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南京不是派人過來了麽,直接把人扣下來。


    以六部的名義實施以工代賑,再從衙門中挑幾名副使從旁協助。”


    聽了蘇千戶的提議,李牧突然發現自己的功力還是不夠。


    光想著用正途解決問題,都沒想到找背鍋俠,隔離自身的風險。


    哪怕後麵出現問題,大家也有的是借口推脫。


    “說的不錯,治理地方就該是文官們的責任,我們從旁協助即可。


    此事就這麽定了,衙門那幫散官,也不能光領俸祿不幹事,就給他們掛個名吧!”


    舞陽侯當場做出了決定。


    有人在前麵背鍋,他是很樂意為國出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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