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那年夏天的某一天,母親回來看望外婆,臨走的時候,被大姨媽邀請去縣城去了。


    在大姨媽家短暫的停留後,母親直接坐班車回家了,而摩托車卻留在了外婆家。


    我也是好久的沒有回家了,有點想回去了,一來可以回家看看,二來可以把母親的交通工具摩托車騎回去。


    雖然說那個家讓人不覺得溫暖,畢竟是從小生活過的地方,有些時候還是會想念,給舅媽說明了想法之後,舅媽爽快的答應了,但是有一點要求,天氣不好的時候再回去,因為天氣好了病號多,舅媽又是忙門診又要帶表弟的,她一個人忙碌不過來。天氣不好了病號少。相對來說就輕鬆些。


    我當時也很開心,心想,天氣不好能不好到那裏去,隻要能離開這裏休息幾天,那就是神仙日子,想到這裏後蹦著跳著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期待著趕快變天!


    這樣就可以騎著摩托車回家了!那時候也沒有質疑過自己的騎摩托車的水平,舅媽也沒有考慮過我的技術。


    後來真的在一個陰天的下午,舅媽特批我回去,對舅媽一番感謝後,開心的騎車出發了!


    勻速的行駛在幹淨的水泥路上,路邊的高大的白楊樹被我灑脫的拋在了身後,留給它們一個瀟灑的身影。


    撲麵而來的熱風吹拂著我的短發,心情自然是好到了極點,臉上淌著汗,或許是因為天氣太燥熱了。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小時候,有一次舅舅帶我出去,那應該是我第一次坐班車,激動的不停的看著窗外,大聲的說著“看,外麵的樹在跑”一時間惹得車裏麵的人哈哈大笑,一位大嬸忍不住的問舅舅“你們是不是山裏來的,沒有坐過班車啊”可想當時舅舅的臉拉的有多長。


    回家後,舅舅生氣的給親戚們說再也不會帶我出去了。而我自此也貼上了一個標簽“這孩子智商有問題,傻子一個”而如今,自己單獨的騎在摩托車上,感覺到小時候的情景還原,兩邊排列整齊的樹木在跟著我奔跑,隻不過我油門加的大,都把它們甩在了後麵,最後它們都放棄了,原地休息,而我則是一如既往的向前。


    繼續迎風而上,路由剛出發時寬闊的筆直水泥路變為了狹窄的崎嶇土路,而我剛才的勻速行駛這會也不得不謹慎的改為低速前進了。


    看著麵前呈現出來的溝溝壑壑。在緊張的情緒下,摩托車不停的掉進那些溝壑裏,索性的加大油門後又衝了出來,心有餘悸的歎口氣的時候,心情稍微一放鬆,接著又掉進一個新的溝壑裏。


    一路上,自己像是個地鼠一樣,蹦蹦躂躂,一上一下的在這坑坑窪窪的路上艱難前進!


    路,還是那條通往家的路,隻不過這次是我單獨行駛,之前一直是坐在母親的身後。從來沒有操心過這條路該怎麽走,怎麽去避免輪胎下的溝壑。也從來沒有感受到道路的不平。


    無所顧忌的坐在後麵,賭氣般的不和母親說上半句話。自己獨當一麵的時候,才意識到,路上有人陪伴真的是很好,而我也在這樣崎嶇不平的山路上,由剛出發時的喜悅轉換為緊張與不安,想想回家的路程自己隻行駛了四分之一,接下來還有比這更爛的路,早知道如此的難走,為什麽當初會那麽胸有成竹的給舅媽保證自己騎車回去?


    剛剛開始卻已經體會到挫敗感,那麽接下來怎麽辦?


    自己選擇的,那就堅持吧!沒過多久,胳膊因為用力按著車把後呈現酸困的情況。難忍的時候還是要咬牙堅持前進!


    重新發動摩托車,聽著那刺耳的嗡嗡聲,看了看前麵那無數個高低不平的小坑後,索性就沿著路邊走吧!


    魯迅先生曾經有段話這樣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話是百分百正確,可是在這條所謂的路上,踩出來的全是坑,這樣的路根本就不敢大膽的前進,因為稍有不慎有可能摩托被陷進去,隨後摩托車跟著熄火,然後人倒車倒,過後再狼狽的站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個笨重的摩托車扶起來,四分之一的路程,這樣的動作我做了五六次。我不知道該是懷疑我的車技還是這條路太過於崎嶇。


    在沮喪中認清方向,既然選擇的,那就繼續前進吧,這會多前進一段路程,離家的距離就縮短了,想想後,再次的抿著嘴巴,做出衝刺,換擋加油門往前麵走去。這次自己獨行回家似乎對我來說,真的是個考驗。我不得不搖頭歎氣來感歎有點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開弓哪有回頭箭,既然這麽做那就硬著頭皮前進吧!


    真的是人生處處有驚喜,就在自己調整好情緒繼續往前的時候,碩大的雨滴開始從上空不斷的降落,滴在油光滿麵的臉上,滴在我黑瘦的胳膊上,滴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


    在跌落到塵土的一瞬間,像是一個調皮的魔術師,巧妙的將地上厚厚的一層黃土裹成一個個小小的綠豆顆粒的泥團。我忍不住的抬頭看了看天,幾滴雨水再次戲謔的往臉上撲來,在驚恐中雨珠不慎的落入到眼睛裏,我不得不停下來揉搓著眼睛,這時候,摩托車再次的熄火了!


    本來就不好走的路,雨也來湊熱鬧,不得不佩服這是故意為之還是我不應該今天回來,從開始出發時的雄心壯誌,到現在被折磨的猶豫不決。


    此刻回舅媽家裏也不是,回自己家也不知道還會出什麽樣的狀況。在無數次的加油打氣後還是心虛,夏天的雨是來的快,也來的猛烈啊,看著陰沉的天氣,絕對是要來一場大雨才會罷休啊,我該怎麽辦?


    是找個位置躲避還是說繼續前行?看了看四周,除了兩邊的樹木外,根本就沒有村落,怎麽去躲避,想到這裏的時候,搖晃一下頭部,什麽都不想了,往前行駛吧!


    右腳用力的踩著發動杆,再次的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平複一下慌亂的情緒,掛上檔,鬆離合,加上油門,慢慢的開始前行,雨滴開始密密麻麻的打落在身上,打在前進的道路上,既然已經上道了,那就繼續吧!隻不過這會風已經下班了,隻留下雨窮追不舍的跟著我。


    雨滴包裹住地麵上的塵土,像是在做遊戲似的在眼前跳躍。不一會兒,密密麻麻的雨滴與地麵上的泥土合二為一,形成了一條條小溪流往低處流動,腳上的涼鞋在進入土路的時候,被蒙上的一層厚厚的黃土,現在也被衝洗的恢複了原來的模樣,臉上的汗水早已經被雨水打落到不知何處,隻知道繃緊嘴巴的時候,雨水還是調皮的在上下嘴唇玩滑滑梯的遊戲。


    雨水從額頭滑落到臉頰,再從上嘴唇滑到下嘴唇,然後順著下巴,滑到脖頸處,滑到心口處。沒有餘溫,隻有冰冷的雨水遊走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衣服早就被打濕,像隻溫順的綿羊爬在身上,像是在訴求需要我給予保護。雨由剛開始的散漫變換為快速模式。像無數發冰冷的子彈一樣,打落在自己的身上,我屏住呼吸,嘴巴緊閉,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路,不知道什麽時候,雨水已經填滿了那些溝壑,這讓我在行駛上更加的困難。稍有不慎,繼續跌落在泥濘的溝壑裏,出不來,摩托車推不出去,隻有再次的發動摩托車,掛擋,加大油門,死死的按住車把衝出去!


    走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下,不知道要怎麽去描述我的心情!


    身子在接受這雨水的洗禮,體力在一次次的發動摩托車後,緊緊的按著車把防止打滑的時候,早已經是損耗的所剩無幾。


    看看前麵的路程,這麽久的時間也沒有行駛多少,全在溝壑裏麵打轉轉了,數次的跌落進去,數次的從裏麵狼狽的走出來。


    雨什麽時候停止?我不知道,也預測不出來,如果一直向前,那麽隻能是一直在雨的陪伴與關愛下繼續,而這種相伴模式,顯然不是我想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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