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深處不會表達的人最容易被誤會,誤會變大的時候,就會被怨恨代替。


    我與父母親相處的十七年的時光裏就是這樣。因為經常被父母親指名道姓的打與罵,所以潛意識裏我覺得父母們不愛我。但某一天,母親緊張的說出擔心我一個人在外的安危時,瞬間讓我淚流滿麵。渴望被愛的人內心世界總是很脆弱。一句話有可能會引起情緒失控。一句話也可以帶來溫暖的感動。


    重新審視母親說過的話時,我感覺到並不是不被他們愛,而是他們不知道怎麽去表達為人父為人母要給予孩子的愛。所以,我與父母親的隔閡從我記事挨打就產生了。以至於到十七歲的時候,我才懂得這種隔閡是我們雙方共同構建的。


    因為母親的特別關懷,讓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關於父親與我之間的故事,事件從最開始的辱罵到後來的反轉,帶給我片刻的感動。他們的心思我總是摸不透猜不著。起因是在初二那年,我在離家六裏地的一所中學讀書,學校屬於半封閉式管理,這樣的描述好聽些,反正到下課時間到都可以回家,也可以選擇留校吃飯。老師從來不管不問的,來去自由,隨心所欲那種。前提是到點必須要出現在教室裏。因為實在吃不慣學校的飯菜。有天下午下課後,我騎著自行車回家,剛推著車子走到門口,父親看到我突然回來,站在院子裏大聲罵起:死孩子大晚上回來幹什麽?吃完飯天都黑了,還要趕到學校上晚自習,就一個半小時休息時間,還來回跑,路上一來一回就要浪費大部分時間,飯沒吃到就要走了,真是死腦筋來回折騰跑。父親生氣的罵著!十歲過後父親就很少打我們了,但是經常是把“死孩子,死閨女”掛在嘴邊,稍微不如意,就是以這樣的字眼開頭他的謾罵!直到罵的渾身顫抖,唾沫星子亂飛才肯罷休。


    我當時覺得特別無辜,興致勃勃的回來,到家還沒有站穩腳步,便被父親劈頭蓋臉的一頓大罵,隻好低著頭,小聲的解釋著說學校的飯不好吃,父親說不好吃為什麽別人不回來,全村就你一個人回來,別人吃的難不成是有魚有肉的大餐嗎?就你區別對待吃的是豬食嗎?一個人回來晚上摸黑再到學校,女孩子家家的不考慮安全問題嗎?


    被父親這麽一罵,不用想,淚水很配合,嘩啦啦的在臉上狂流不止。我真的沒有說謊,學校的飯真的很難吃,米飯夾生不說,裏麵經常出現各種顏色的蟲子,偶爾換下口味做麵條,湯裏麵有米粒或是青蟲在漂浮,我一直懷疑學校的食堂裏從來沒有刷過鍋,鍋裏的飯賣完後繼續添水做下一頓飯!所有的飯菜裏麵鹽是唯一的調料,廚師心情好的時候,會拿著一袋鹽往裏麵狂倒,偶爾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還會忘記放。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學校的飯隻有兩個味道,要麽鹹死要麽沒有味道難吃死。父親並不知道學校的飯菜有多麽的難吃,他想到的就是為什麽別人不回來,偏偏我回來。在父親的眼裏我這是不對的,很明顯是我太嬌氣了!


    被父親酣暢淋漓的大罵一番後,我嚇得大氣不敢出,默默的拿起一塊饅頭,匆忙的騎著自行車扭頭往學校騎去!一邊單手扶著車把,一邊還不忘拿著饅頭大口啃著,因為真的很餓,即使傷心也要把肚子填飽,又感覺自己很委屈,哽咽著嚼動著嘴巴裏麵的小塊饅頭,委屈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平坦的黃土路上,就那麽歪歪扭扭的向前移動著。淚一串串的在流著,我覺得特別委屈,我沒有說謊!自此,下午放學我再也沒有回家吃過飯。因為我知道,回去了也是挨罵,何必呢?


    周末在家寫作業,無意間聽到父母二人在屋簷下聊天,父親說隔壁村裏有個姐姐下午從學校回來,被一個男的拖到山溝裏麵淩辱了,所以晚上女孩子家家不能隨便騎著車子來回走動!


    這是父親的說話內容,我頓時幡然醒悟,父親前些日子的大罵是不是因為擔心我也會遇上這樣的事情,作為父親他不知道怎麽說,隻能用罵來壓製我,為的是以後晚上不要回來了,不安全!


    父親在對我罵的話裏沒有說隔壁村姐姐的事情。或許是覺得難以啟齒。隻是罵,大罵特罵,盡情的罵。隻有讓我淚流滿麵,父親目的達到,我可以長記性乖乖的待在學校吃飯,再也不回家了!


    明白了父親當時的良苦用心,原來父親也擔心我的安全,可他不會用讓我可以接受的表達方式,嘴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完全不一樣,覺得用暴力恐嚇來壓製,我們就會聽話了,但是他不知道,因為他這樣的教育方式,讓我的童年還有青少年一直在壓抑中成長,他的辱罵話語折磨著脆弱的心靈!覺得沒有父母的關愛,活的一點也不開心,在這樣的氛圍裏心理怎麽可能健全?


    愛?他們心裏有愛,有對孩子的愛,但是愛的方式卻不會用正確的方式表達出來,用父母親的身份與權威來震懾,最終我們心裏的傷一層層加厚,還有對他的憎恨也與日俱增,成長中不停的經曆這樣的事,每挨罵一次,就傷心一次。記恨父母親對我的種種責罵,有時候也會對父親加以仇恨。因為所有的不快樂皆來自於父親。


    聽了母親說的話,在聯想到父親對我咒罵的話,才意識到,我們都是一個矛盾體,明明多年來積攢起來的怨恨已經如數家珍,可是當把母親擔心的話拿出來比對,還有父親事後對母親討論放學回來的害處。實則也是變相的讓我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為人父母的愛他們有,隻是這種愛他們不懂的用文字來包裝,隨意幾句粗話來加重我心裏的創傷。從來不會顧及孩子們的世界怎麽想,好不好接受。用獨斷專橫形容他們的做事風格再合適不過。父母的身份讓他們有種呼風喚雨的優越感,什麽都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這是他們處理事情的一貫風格。


    我很慶幸的是,我在成長,也在麵慢慢變化,心裏的結也隨著時間的變化慢慢的打開,試著去改變!改變!目前變化最大的就是母親了,她沒有大喊大叫,沒有劈頭蓋臉的辱罵。輕描淡寫的將她的恐懼說與我聽,正午陽光格外明媚。心拿出來曬曬的時候。發現冰凍的地方有了些許融化。


    在初秋的某一個中午,感受風撫摸臉頰的輕柔。隻停留在此刻吧,不管前程……


    蟬鳴在有氣無力的與秋做著告別,不舍,傷悲,難過,都在一陣陣嘶鳴之中展現。而我,卻又再一次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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