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親戚家聽說我要到南方去,過來與母親商議能不能把他們家的兩個女兒一同帶過去,母親想都沒想,便欣然同意了,做出這一舉動的時候,把我嚇一跳,心想,母親怎麽與春香媽,馬麗媽不一樣?


    更讓我意外的是平常比較節約的母親,竟然要陪同我們去廣州,說是怕我們第一次出遠門不放心,把我們送到地方,見到三姨媽了才放心,聽了母親的解釋後,心裏是五味雜陳。


    當那張車票攥在手中的時候,有點喜極而泣,這是多麽的不容易,幾經周折終於拿到了去往南方的通行證。去夢中向往的地方去。嬌羞,激動,忐忑不安,緊張,心情起起伏伏,一切如做夢般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看了許久的車票,興奮勁過了,心情突然間迷茫了,候車室裏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根本看不到有空隙的位置,我長出了一口氣,這該不會都是去往廣州的吧,過年的時候趕廟會也沒有看到有這麽多人,怎麽在這裏就可以看到這麽多人,老人咳嗽的聲音,小孩哭泣的聲音,年輕人打情罵俏的聲音,操著不同地方的口音三五成群的在哪裏嘰嘰喳喳的說著,這會的淩晨一點在這些候車人的眼中,如白天般有精神,一個個興奮的像是喝了功能飲料,齊刷刷的翹首看著檢票口,等待著那個拿著大喇叭的列車員喊著進站!


    母親敏銳的觀察著四周,疲憊盡在她的臉上展現。像是一朵將要枯萎的花朵,又逢雨水的拍打,顯得是格外的無精打采。可就是這樣,依然保持著警覺,隨時注意著候車室裏的動靜。而我則是不停的走來走去,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這一切對於我來說太刺激了,那種澎湃的激動的心情是難以描述,就是因為興奮,我一直在人群中來回的走動,像是踮起腳尖在旋轉跳舞的人兒,四麵八方的聲音不知不覺中傳入耳旁。過會兒親戚家的兩位女孩也走到我身邊,三個人就那麽一起走著,觀察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喇叭裏吆喝著去往廣州的火車馬上進站,霎時,候車室裏的人一窩蜂的圍了上去,即使喇叭裏麵喊著有秩序的排隊,但是都被排隊人的叫喊聲給壓了下去,頓時亂套了,人一波波的擠到一起,看著那波強勢的人往前麵移動,我們四人緊跟在後麵,慢慢的移動腳步!時不時的踮起腳尖,生怕坐不上這趟列車。母親一直是左右不停的張望,生怕我們三個走散,最後把我們三個推到前麵,隻聽得母親大聲的說道“你們三個走前麵,一定不能跟丟了,我在後麵看你們,隨你們走”母親說完的時候,聲音是顫抖的,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母親的焦急不安,我點點頭,不再說什麽,緊緊的拉著另外兩個女孩,都是第一次出遠門,看到這樣的場麵一個個都是膽戰心驚,掙不過別人那就老老實實在後麵移動吧!


    我們是最後上車的,等到我們第一次踏上這個神奇的交通工具的時候,疲憊盡還沒有過去,眼前的一切讓人大跌眼鏡,過道裏麵躺滿了人,橫七豎八的在那裏打著呼嚕,那就更不用提車廂裏麵的狀況,根本就沒有空座位,無座的旅客歪歪扭扭的躺在那裏,或者趴在那裏,都在和周公做著約會,有座的也都進入了夢鄉,對於我們這些剛剛上來的人,意外的走進這些陌生人的混沌世界,我們膽戰心驚,而他們有恃無恐。


    人還沒有站好,便被擠兌到車廂靠近洗手池的位置,身邊也是站滿了無座的人,真的是連動身都覺得難。車廂裏的汗臭味,腳臭味,泡麵味融為一體,捂著鼻子的時候,胃裏在不停的翻滾著。母親往四周看了看,把行李包裹放在洗手池那裏,然後叮囑我和另外兩位小夥伴不要來回走動,就在這裏等著,說完後母親拿著簡單的行李往前麵的車廂走去,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母親疲倦的走了過來,頭發已經是完全淩亂了,牽強的露出一絲笑意“別的車廂比這節車廂塞的還滿一些,就這樣吧,看過幾站會不會下人,如果有我們就去搶位置”母親很樂觀的說著!我和兩位女孩懂事的點頭。


    四個人站在洗手池旁邊,一會兒過來人洗手,一會兒有人過來洗毛巾的,不停的側著身子讓位置!我驚恐的看著嘈雜的車廂,難道是因為剛過完年,現在還是客流量比較大的時候?還是平常都是這樣的?是不是全國各地的人都去廣州謀生?腦海裏不停的有這樣的問題浮現!


    那些回來都是說著塑料普通話,穿著嶄新的衣服在村裏炫耀,走在人前的耀武揚威的人,原來在她們的往返歸途是這樣的情景啊,都是表麵風光實際都是言不由衷的偽裝!瞬時覺得家與遠方是隔著山,隔著河的遙遠距離。離開後的奔赴是格外的不易。第一次出遠門,我便意識到了出門的痛苦。那不是辛苦二字可以簡單的概括!


    每當火車到站停留的時候,母親便時刻的注意著車廂裏有沒有人下車,經過了三站,所站的這節車廂均沒有人下車,母親地毯式的注視著車廂內一舉一動,最後坐在位置上昏昏欲睡的人兒不得不警惕性的把自己的貼身衣物緊摟在胸前,迷迷糊糊中把母親看成小偷了!


    我們三個女孩索性走到過道那裏,擠出來一點位置,好奇的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偶爾穿過燈火通明的城市,我們會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麵看,但是那都是轉瞬即逝,過會又還眼前一片黑暗!


    興許是看夜的黑看膩了,當我回到洗手池這裏,母親奔波了一天,也累了,這會也不再四處張望了,頹廢的坐在行李上,懷抱著一個小行李包,眯著眼睛在那裏打盹,頭時不時的往下麵垂,然後直起,過後又往下垂,如此的反複著,頭發淩亂的炸開著,我走到母親跟前,挨著母親蹲了下來,我怕母親突然打盹躺在地上,所以就把自己當個墊背吧,母親身子忽然痙攣了一下,趕緊回頭看著了一下四周,看到是我的時候,尷尬的笑了一下“你姨說這趟火車小偷多,要我們時刻小心著,我還以為是小偷要偷我們的東西呢”


    “沒事,你睡吧,我們這會睡不著,我怕你打瞌睡栽下來,所以靠在你這裏”我在一邊小心的說著。


    母親哎了一聲後,便又再次的閉上了眼睛,母親的亂發緊貼在我的臉上,我下意識的想拿開,但是就在伸手的一瞬間,手懸在半空中,突然之間不再去動了,因為我看到,在母親的滿頭長發中,裏麵摻雜了許多根白發,母親才四十出頭,怎麽就有這麽多白頭發,這也是母親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和我近距離的相處,當看到那麽多白發隱藏在頭上的時候,傳達給我的一個信號便是“母親頭上怎麽長有那麽多的白發,母親什麽時候就開始這樣了?”


    我沒有答案!


    隻是就這麽相偎著!


    我和母親的這趟廣州之行,剛開始心情便很沉重!


    看到了不該看到了,心思也開始變的凝重!


    想想早前六嬸給我說的話,覺得我對母親定義的標簽又要更換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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