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長得像妖魔鬼怪的張姐時不時的跑到東屋,關起東屋門,會與舅舅進行一次私密會談,當她愈發膽大的時候,讓舅媽給逮個正著。一番不客氣的數落後,就沒有了下文。誰贏誰輸我看的是不明不白。


    接下來,基本上住院的陪護都是清一色的老大姐或者是老大哥,舅媽懸著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也不再沒事的時候問我誰去東屋坐了?誰與舅舅多說話了?舅媽生怕那些陪護們閑來無事撩撥舅舅,因為舅舅是屬於來者不拒的人,堅持著蝦米也是肉的原則,這也是我來這裏許久後察覺到的,特別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們給舅舅搭訕拋媚眼,剛巧我在院中溜達被撞見的時候,舅舅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凡是我一離開,東屋裏便會傳出來一陣陣呻吟般的媚笑。


    日子總是經曆一波驚嚇後又恢複了平靜。


    故事又要從夏日裏說起,在一個驕陽似火的上午,舅舅舅媽照樣是在衛生室裏忙的不可開交!


    我與表弟在門口的法國梧桐樹下摳著老樹皮,無聊的時候總是以此來打發時間。


    這時候,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拉著一個板車走到家門口,板車上還躺著一個中年男人,不停的呻吟喊叫著。小女孩很有眼力勁,直接把板車停在門口的水泥凳子上,深深的喘口氣,聽到小女孩疲憊的說道“爹,到了”


    “啊,啊,疼啊,到了,到了啊”男子雙手捂著自己的雙眼痛苦的叫到。


    “嗯,來,我扶你起來”小女孩臉憋得漲紅,費了好大的勁這才把中年男人扶了起來,可能是太過於用力。本來板車扶手是平著放的,中年男人一坐起來,重心又偏向板車尾部,隻聽到男子一聲大喊,我見狀不妙,趕緊丟開表弟,過來將扶手抓住,這才把板車穩住,小女孩看看我,微微一笑的說道“急了,忘了還會翹起來,謝謝你”


    “沒事,你先扶著你爸下來,不怕,我來扶著把手”


    “哎,謝謝你”


    “趕緊進去,不用那麽不客氣”


    女孩彎著腰拉住她父親雙手,然後女孩父親顫巍巍的站起來,再把手重重的搭在女孩的肩上,兩人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四合院裏麵進去。


    我當時也是很好奇,見他們進去後,帶著表弟也進了院裏,走到桂花樹下的時候,把表弟放到花壇上,我扶著表弟在玩耍,側耳傾聽衛生室傳來的聲音。


    “急性青光眼啊,需要趕緊動手術啊,越早越好,早了你爹這個視力什麽樣,手術過後就是什麽樣,越晚視力越受影響”這是舅舅說出來的職業話語。


    “那,那怎麽辦啊”女孩顯然是已經慌亂了,舅舅已經說的那麽清楚了,她還在那裏重複的問。


    “就是馬上需要做手術,你媽媽呢,要在我們這裏住院一個星期,你們家離這裏遠不遠?要回去準備行李,把你們這一個禮拜的洗漱,生活用品帶過來。另外還要準備六百元錢”舅媽在一邊溫柔的說著,聲音嗲嗲的。舅媽在我麵前永遠是女王的姿態,藐視著我,但是在病患家屬麵前,溫柔的無以複加。


    “我媽剛去世了,我們就住在附近的村子,很近的,還有錢能不能優惠點啊”女孩小聲的說道,我不知道當時她說完話的表情,但是我覺得那幾句話已經是深深的刺痛了我心,前句是媽媽沒有了,後句話的意思上錢上不太寬裕。不然那不會那麽怯生生的問。


    “錢是少不了的呀,小姑娘,回去準備一下吧,所有人都是同價,給你優惠了,每天來那麽多病號,有異議了還要說我們,回去想想辦法好不好”


    “那好吧”小女孩最終還是答應了。從她說話的聲音裏夾帶著一絲哭腔。


    “豔麗,我,我枕頭下放著早前賣的玉米錢,有五百塊,你看看屋裏縫紉機抽屜裏麵應該還有一百多零錢,都拿來吧,湊湊夠用了,不難為醫生”


    “好,好,爹,你不緊張啊,就是小手術,不是大的,不緊張啊”女孩聲音急促的說著。


    “小姑娘,先把你爹攙扶到病房裏,你就直接回去準備東西吧”


    聽到舅媽說完後沒多大一會兒,便看到舅媽攙扶著著中年男子的左胳膊,小女孩攙著另外一隻胳膊,顫巍巍的走向病房去!


    看到那個小女孩出來的時候,我大致的觀察了一下,洗的泛舊的寬鬆西服,下麵穿著一條寬鬆的黑色褲子,最主要的是腳上的一雙鞋,燈芯絨麵的布鞋,兩個大腳趾處已經是被頂破了,鞋麵上的燈芯絨有的還在,有的被洗刷的隻剩一個平麵!很樸素的一個女孩,但是在看女孩的手的時候,瞬間讓我目瞪口呆,一雙手就像是沒有幹過活似的。你真的想象不到,一個在農村風吹日曬中長大的女孩,白裏透紅的纖纖玉手像是一對精美的甜白釉,在陽光的照射下看著格外的亮眼,而我的眼睛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過了一會兒,慚愧的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除了黑沒有光澤,最重要的是粗糙,而她的手大老遠就能注意到,白的晃眼睛。又粗又長的大麻花辮,貼在身後,走一步便甩動一下。額頭的汗到這會還在不停的滑落,在白裏透紅的臉上來回打轉,濃密的眉毛下麵是一雙小眼睛,嘴巴像是香腸似的腫起來。高高隆起的顴骨,臉上星羅棋布的布滿了斑點,在白皙的臉上格外的明顯。總之這個女孩的長相一言難盡,但是那雙手真的是讓人看了羨慕,白白嫩嫩!同樣是女生,兩人做個對比的時候,我覺得除了那雙手可以將我比下去外,別的我好像都比她要強一點,這應該是小說裏很少有人這樣捧高自己,詆毀別人吧!


    看到舅媽先從病房出來後,女孩在裏麵也隨後出來,小跑著走到門外,肩上搭著板車上麵的繩子,慌亂的拉起板車就走,似乎是在與時間賽跑。


    那天自己真正的意識到,在生活的大染坊裏麵,我所受的苦不叫苦,隻是一個縮影,比自己難的大有人在,看到那個女孩,還有近乎與哀求的語氣問舅媽能不能優惠,那刻我感到了她的無助,害怕和茫然!


    隨後牽著表弟走到大門口,看到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的時候,我再次的回到了院裏,站在桂花樹下,牽著表弟,廚房裏麵外婆已經開始做中午的飯,病人們都看完病回去了,舅舅又開始坐在辦公桌前,劈裏啪啦響的打著算盤。


    舅媽拿著點滴去為剛才女孩的父親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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