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敏回頭過來,不敢再亂動,任由蘇素在肩背上擺弄著繩尺。


    藍星辰三步並做兩步,走來蘇素麵前。紀敏原本擺平了胳膊,任由蘇素量著,忽地被藍星辰拽了過來。


    蘇素大驚,“哎呀,你這是幹什麽呀,我還沒量完呢!”


    藍星辰卻也沒看蘇素,隻對上紀敏的眼神,“不許量。”


    紀敏本就不高興,這人還偏生來搗亂,甩開他的手道,“師傅幫我量體製衣,有什麽好不許的?”


    手又被藍星辰拉回去,“做件衣服,何須這麽親熱量身?”


    “哪裏親熱了?師傅隻是要求得完美。”


    “是麽?”


    “你不是去看病人麽?”紀敏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韓靈犀,問道,“怎麽還有空閑來逛素衣坊?”


    “靈犀姑娘不知何處製衣,我隻是領她來看看。”


    紀敏卻不想再問,低下頭來,手指在身後繞著圈,“我量完了,美人的衣服也拿到了,我先回紀家了。”


    藍星辰看了看蘇素的模樣,又看了看眼前這人,“我們不是約好了,去醉仙樓吃飯的?”


    “我不餓。”說著,牽著美人,便要往門外走。


    藍星辰一把拉住,“你怎麽了?”


    “沒事。”紀敏甩開他的手來。


    一旁的韓靈犀湊了過來,竟是拉了住藍星辰的衣袖道,“紀姑娘該是累了,星辰,不如我們去醉仙樓吧。”


    這話聽得愈發讓人生氣,拉著美人,便跑出了素衣坊去。


    蘇素在身後喊著,“哎,敏兒,衣服我給你做了,過幾日來拿呀!”


    身邊的美人,被紀敏拉著一路疾走,“敏兒,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生氣了?”


    紀敏不做答,生氣那藍星辰,還有那韓靈犀,都是可惡的人!哼!


    一連三日,紀敏沒去過那神鬼醫舍,那藍星辰,竟是也沒來過紀府。紀敏心中打鼓,莫非那人真和那韓靈犀去了一次醉仙樓,就看對眼了?


    如若是這樣,那這藍星辰,和那前麵的十八次,又有什麽區別?


    夜裏正是傷心,窩在床角,將頭埋進被子裏,便做起夢來。


    山穀之中,蒼綠的樹林層層疊疊,溪水從遠處雪山之巔,匆匆流下。到腳邊的時候,已經匯聚成一條小河。


    渾身早已濕透,從那懸崖墜落,便在這河水裏醒來。


    劍,落在不遠處的石堆裏。紀敏從水中站起,去尋那插在石中的寶劍。


    拔出劍來,插回身後的劍鞘。


    不對,小白蛇呢?明明一起掉落的,怎麽不見了。


    紀敏心急,四處張望尋找。不會是水流湍急,被沖走了去?那今後,還能不能見到?


    心中正是失落,那白鶴從山間俯衝而來。


    尖喙之上,一抹丹紅,好不精靈。那白鶴腳上,似是有什麽別的東西。紀敏定睛,正是那條熟悉的小白蛇,纏繞在白鶴腳上。


    白鶴在眼前的巨石上停住。山間忽地下起雨來,天色灰暗,沒有顏色。


    白蛇從白鶴腳上爬下,立著身子,竟是還對紀敏吐了吐信子。


    他想說什麽?紀敏不解。


    白鶴一爪,又將白蛇捉進掌中。一個振翅,向那雪山之巔飛去。


    “小白蛇!”紀敏不禁喊出聲來。


    白蛇回頭,看著紀敏,吐著信子,該是在說,“別找我了。”


    “不!我會來救你的。”紀敏對著那白鶴遠去的身影,大聲喊道,“等我。”


    夢中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角竟是有淚。


    青娥連忙趕了過來,“小姐,怎麽了?”


    紀敏恍然,一把抱住青娥,嚶嚶哭了起來,“青娥,我做噩夢了。”


    青娥扶著紀敏的背,“小姐,別怕,青娥陪著小姐,便不會再做噩夢了。”


    紀敏點了點頭,卻又聽得青娥問道,“小姐,那藍公子,怎麽好像很久不見了?”


    昨夜噩夢沒怎麽睡好,這日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了身。方才讓青娥梳洗好,美人便來敲門。


    紀敏見她穿上了那日蘇素做的新衣,步幅輕快,笑得甚美,對紀敏道,“敏兒,我們今日去找陸四娘作妝容好不好?我約了表哥,去張家茶館聽戲喝茶!”


    胭脂坊的閣樓上,有間的廂房。紀敏和美人被小二領進去,一股香味撲鼻而來,該是那紛華訪招牌的百川流香,檀沉混著龍涎,濃鬱卻不膩味。


    小二推開廂房的門來。女子正背對著門口,坐在桌前,繪製著一副丹青。長發披在肩上,手上的畫筆,在桌上清掃。聽得身後的動靜,緩緩道來,“是有貴客?”


    小二接了話,“四娘,是宰相府的千金,紀小姐,和宋尚書的千金,宋小姐。”


    四娘仍未轉身,隻淡淡道,“知道了。”


    紀敏和美人進了屋子,小二客氣地輕聲將門帶上。


    四娘方才轉身過來,一手仍是拿著畫筆在胸前,麵上微笑,“二位小姐,今日想要畫個什麽樣的妝容?”


    四娘年歲,長過紀敏許多,可保養得,卻如十八九歲的姑娘家一般,若非舉止穩重,看出閱歷非淺,光看相貌,旁人定是看不出她的年歲。


    紀敏上前迎道,“四娘,今日是美人來作妝容。”


    美人微微欠身,作了禮,“四娘好。”


    “美人?”四娘疑惑,“聽聞宋尚書家的千金,相貌…嗯,不是很好看。可,你?”


    美人侷促,低下頭來。


    紀敏幫著解釋,“四娘,人人都有愛美之心,如今的美人,已經不是以前的美人了。”


    “也罷,客人的事情,我也不想多問。不知美人今日,想作什麽樣的妝容。”


    美人抬起頭來,“我今日要去見心上人,想作個妝容,讓他開心。”


    四娘淡然,緩緩道,“女為悅己者容,乃是常理。你表哥,是什麽樣的人?”


    “我表哥,是位翩翩君子,還是當今的武狀元。”


    “倒是也無需過多考慮他。美人,覺得自己什麽時候最漂亮?”


    這話問得美人猶豫起來,磕磕巴巴,半晌才說出話來,“我…我爹常說我,像我娘一樣美。”


    四娘嘴角微微翹起,溫和笑道,“令尊看來很愛令堂。四娘今日一定幫你打扮得,讓你心上人滿意。”


    第25章 天作之合


    四娘走去妝檯,換了一盤新香。招呼這美人道,“姑娘,來這裏坐吧。”


    四娘妝檯上的胭脂,與那胭脂坊賣著的,從來都是兩路貨色。這些該都是四娘親手做的,隻有進來廂房的客人,才能用得上。一套胭脂水粉,清香宜人,同一種味道,聞得人心情都甜了,仿佛被百花溺愛一般。


    四娘拿起一旁的水胭脂,正要在美人麵上輕撲,忽地想起什麽,停下手來,轉而對紀敏道,“紀小姐,隨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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