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絲琳一臉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隔著一層單向顯示的玻璃,她能夠清楚看到以及聽到玻璃對麵發生的一切,而另一側的人則對喬絲琳這邊的情況渾然不知。


    她身邊的赫裏婭娜倒是挺平和的,雖然她知道這次來是幹什麽,不過她對這次勉強能夠算是的會議並沒有多少意外,總會發生的,畢竟那個人之前已經見過了蒂塔。


    喬絲琳:“你說,老師會不會對他做什麽?會不會殺了他?”


    赫裏婭娜:“這點你大可放心,你老師他在這些事上很有分寸,而且這個人身上確實有點東西,不然蒂塔也不會看上他,至少現在,你老師肯定不會輕易動他的,我們需要做的,隻需要靜靜聆聽就好了。”


    也正如赫裏婭娜所說,她們二人的任務,隻是聆聽,在接下來的二人會議裏,她們是完全插不上任何話題的。


    而在玻璃的另一邊的會議室裏,隻有兩個人麵對麵坐在一張桌子前,他們的身邊沒有任何人,之前他把負責保護他安全的那些護衛全部都清理出去,同時在會議室外嚴格戒嚴,以保證本次會議不會被任何人所幹擾。


    擺在博士麵前的,是一盤棋,阿庇安邀請他來與其對弈,不過很明顯,博士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件事上,這應該是博士第一次直麵這個傳聞中最可怕的幕後黑手,在伊比利亞給羅德島造成重大傷亡的真正元凶,和當時麵對希格斯的感覺完全不同,僅僅是知道他坐在自己的對麵,博士也難以平複自己憤恨不滿而又緊張不安的情緒,也因此在與阿庇安對弈的過程中是錯誤百出,被阿庇安從頭到尾壓製住了。


    不過單從棋局上來看,博士雖然幾乎已經沒有了翻盤的期望,但阿庇安卻有意沒有直接將博士將死,他刻意放慢了進攻的速度,在拖延棋局的時間。


    這種節奏令博士感到不悅,博士也承認,即便自己沒有被任何外界因素幹擾,他也完全不是阿庇安的對手,阿庇安的計算太過高明,棋力之強簡直不像是一個人類能夠達到的遠見程度,但這樣被壓製住卻又不直接結束棋局的行為讓他感到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博士:“我說執政官阿庇安大人,你邀請我過來,總不會隻是為了下棋的吧?”


    阿庇安舉起了一顆已經被吃掉的棋子,在手中把玩著說道:“你知道為什麽我一個阿戈爾人,能夠和你一個來自陸地上的人,在毫無聯係的情況下,能夠熟知同樣的一種棋種規則,並坐在這盤棋前對弈的嗎?”


    博士:“……”


    阿庇安:“先史文明遺留下來的遊戲,這一刻讓我們相聚於此,不知道你對這種遊戲,是否會比我們有一些其他不一樣的想法呢?”


    博士:“你在推測我的身份了嗎?”


    阿庇安:“這並不奇怪,雖然你聲稱自己是前文明的人類確實是一件聽起來很玄幻的事,但阿戈爾其實一直以來都在研究先史文明,阿戈爾的科技也是源於那些發現,阿戈爾過去也曾發起過尋找先史文明的運動,甚至期望找到來自先史文明的人類,雖然並沒有成功。”


    博士:“所以你並不懷疑我就是你口中的先史文明人類。”


    阿庇安:“我們對你的研究早就開始了,各個研究所都對你的基因數據采取了量化分析,我想建構派那邊的人肯定也做了相同的事,包括你所信任的歌蕾蒂婭。”


    博士:“那你們的研究得出的結論是什麽?”


    阿庇安:“一個人類,沒有任何基因汙染的人類,比那些泰拉大陸上互相稱呼彼此為人類的種族要純粹地多。”


    博士:“如果你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東西,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即便是現在的我,也不能完全理解我的身份,我也無法提供你們想要的技術,也許在源石技藝上可能還有些東西,但阿戈爾不缺源石技藝的研究人員。”


    阿庇安搖了搖頭:“我對那些不感興趣,源石亦或是坍縮的問題自有人會去負責,我在意的東西,是你和你背後的那些秘密。”


    博士:“什麽秘密?”


    阿庇安:“阿戈爾的一切幾乎都源於先史文明,說先史文明是阿戈爾的造物主都不為過,但現在我們也知道,大群的源頭也是先史文明,甚至連陸地上的那些文明,也是依靠著先史文明遺留下來的東西所發展,也就是說,現在泰拉世界發生的一切,不管是何等的盛況亦或災難,無論幸福還是痛苦,一切的根源,皆是先史文明。”


    阿庇安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桌上,而後意味深長地看著博士:“那麽,先史文明為何會做這些事呢?如此偉大的先史文明,為何現在卻沒有傳承下來,卻成為了遺落在曆史中等待後人發掘的遺跡呢?”


    博士:“你想要做什麽?”


    阿庇安:“你其實不比對我報以這麽強的戒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除了你們羅德島上那個偽裝成菲林的凱爾希以外,我是現在最能夠理解你的人了。”


    博士:“你知道凱爾希?”


    阿庇安:“也許比現在的你知道的更多。”


    博士緊張的情緒並沒有因為阿庇安的話放鬆,但從他的口中也知道了,包括阿庇安在內的很多人,其實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而且也深知自己可能與那些災難息息相關。


    阿庇安:“之前內閣中曾有人提議直接逮捕你進行研究,看能否從你的大腦裏強行轉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我反駁了這個意見,畢竟相較於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情報,將你保留下來發揮更大的潛在價值,是更有效的選擇,建構派那邊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在這一點上我們保持了良好的默契。”


    博士:“聽你的意思,我還要謝謝你不成?”


    阿庇安:“如果是那些傲慢的家夥,可能真的會是這樣的想法,但我不同,因為我和他們並不一樣,無論是建構派還是原初派中的大多數人,對於這場災難的想法都過於單純甚至是愚蠢,要麽狂熱到與大群死戰不死不休,要麽整天幻想和海嗣和諧相處的場景,目光的短視完全忽視了災難的根源。”


    博士:“什麽根源。”


    阿庇安說出了一個令博士感到熟悉而又出乎意料的詞語。


    “文明的存續。”


    博士完全沒有想到,再一次聽到這個詞語的時候,是從一個敵對的阿戈爾人口中說出來的。


    阿庇安:“先史文明為何會了無音訊而又給泰拉遺留下了這麽多的遺產?先史文明的消失必然是因為遭遇了足以摧毀其文明的危機,如果連如此強大的先史文明都無法躲過被毀滅的命運,那僅憑挖掘先史文明遺產的阿戈爾乃至連遺產都挖不明白的陸地文明,又有何可能存活?當前的人類麵對大群都已經是狼狽不堪,我想知道,你對現在的人類,抱有多大的信心?”


    博士頓了頓,這個問題讓他的思緒突然紊亂,瞬間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記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他確信記憶的枷鎖已經出現了鬆動,而鬆動的原因,正是因為這個問題。


    他突然想起來,曾經似乎對這個問題做出過選擇,但卻忘記了選擇了哪一邊,不過如果按照現在的博士立場來講,他的想法毫無爭議。


    博士:“你的問題毫無意義,我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世界能夠和平與穩定發展,即便是阿戈爾也早已在這個問題上做出了選擇,即便以我所知道的情況,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打算,甚至自私到毫無人性,但也依舊是在為人類文明所延續下去所努力著。”


    阿庇安:“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問題呢,這不應該是一個先史文明的人應該做出的回答。”


    博士:“你想聽到怎樣的回答?在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早已設下了立場,如果你站在大群的那一邊,像洛茲那樣,那你大可以聲稱人類毫無意義,大群才是正確的道路,而我隻是否定了你的想法,選擇和人類站在一起,包括阿戈爾也是和我一樣。”


    阿庇安:“換作是其他人,這樣的反駁很有道理,畢竟對他們來說,這就像是一道選擇題,可你不一樣,你不應該隻看到這些而已。”


    博士:“那你想讓我看到什麽?我再重複一遍,你的問題毫無意義。”


    阿庇安:“不,這不是我的問題,這應該是你的問題才對,或者說是先史文明留下來的問題。”


    博士:“什麽?”


    阿庇安:“對於絕大多數阿戈爾人來說,海嗣危機就是他們所遭遇的全部,然而卻完全忘記了,這一切的源頭,其實都是先史文明的手筆,不僅僅是大群,陸地上的源石,以及更多我們可能還未曾知曉的東西,都是先史文明的所作所為,他們留下這些,是為了什麽?”


    博士:“……我不知道。”


    阿庇安:“你隻是不願意認清這個問題的根源而已,答案早就已經在我們之前的對話中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文明能夠存續下去,無論是源石的同化,還是大群的回歸,皆是將文明以極端的方式保留,以期望能夠躲過預期中最史無前例的毀滅,這些都是他們的手段。”


    博士沒有否認,也沒有反駁。


    阿庇安:“我不怪你,喬絲琳曾提到過你失憶了,而我現在隻是在幫你回憶起先史文明留給我們的疑問罷了。”


    阿庇安若無其事地將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推了一格。


    阿庇安:“那麽我們回到這個問題上來,現在的你站在先史文明的立場上,你是否對當前泰拉無論何種形式的文明,抱有存續下來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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