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知道言茂肯定會同意,可當確切聽到言茂鬆口,廳內的大人們還是都大鬆了一口氣。


    看著言伯父終於“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和耀輝並立著的蕭泓輕輕噓了一口氣,一轉首,向一旁的侍女遞了個眼色,示意趕緊準備。


    嚴耀輝側目掃了一眼,蕭泓的舉動,自然都看在他眼裏。


    “早點完結,免得出岔子。”伸手緊緊握住近在咫尺的手,蕭泓的手掌滿是虛汗,沾染了嚴耀輝的掌心。剛才言伯父一直不給話,蕭泓也莫名緊張了,想到適才他還對父親做不到裝聾作啞而無奈,真到了這份上,他也緊張極了。說真的,蕭泓的想法 和父親很相同,要不是這次婚事的時機實在難尋,言家伯父未必不想賴婚。


    言家小三皺眉,蕭泓的手勁有點大,握痛了他的手了!言家小三眯眼掃了還是不放開他的手的蕭泓一眼,轉目繼續看前方,而腳底下,已經抬了腳,慢慢搭在蕭泓的腳麵上,然後,高高抬起,狠狠往下跺下。


    第一百二十章


    一說一抬間,婚事是正式定下了。


    蕭府的侍女們很機靈,一得了大公子示意,立即拎著裙角,悄然退出廳堂,拎著裙角,往後宅奔去,拜堂所用一應從簡,可磕頭的墊子可不能少。


    “還在傻愣著幹什麽!”蕭大人高聲吩咐左右。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趕緊把正事辦完,早完結早脫身。


    明知這該是言茂脫身的伎倆,在座的大人均無不願相信,願意接受,更願意合作,之外,都不遺餘力得積極奉上安慰之語,力求使得言茂脫身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無可指責。也是,想要從此事中脫身的不止是言茂,被卷進來的大人們無不想就此為止。


    蕭府的侍女們穿梭著,正堂的座位被迅速得重新整理著,那擺在廳間正中央的兩隻箱籠也被小心翼翼合上,再抬起,搬到一旁暫放。當眼前溢滿箱籠的金紅消失,大人們的心情當即輕快了許多。


    偏廂看了聽了好會兒的蕭大人收斂起哭笑不得的心思,一邊整理著妝容,一邊吩咐侍女,把蕭言兩家立即就要辦婚事的事情轉告給還留在內宅裏等著消息的夫人們,若是願意觀禮,不妨請到正堂來。想必,這些位專門來做客的夫人們想必不會錯過才是。


    話,都往內宅傳了。外院花園子裏的公子們自然也得了通報,一下子,個個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蕭泓和言三的婚事定了?這會兒就辦?得到告知,前花園裏的公子們不願意了,他們都把言家小六送過來的“塞北風雪圖”準備好著,就等著喝喜酒的時候,當成賀禮,轉送給言家小三呢。如今,都折騰到了這份上,言家想這麽子悄然就脫身?憑什麽啊!也太不地道了吧,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既然已經在蕭府了,若是錯過,就太可惜了。先看看情況,然後再行打算,他們不信了,這麽些人,難道就拿不下言家小三!於是,公子們一起往廳堂去,人數多,也就少了顧忌,進了廳堂,不管認識不認識,見了大人們,都稱世叔,討個人緣,順便占領住有利位置。


    正廳正堂的上首,是高堂的位置,已經擺好了四張太師椅,至於等著觀禮的大人們都自願將就,事屬從權,這等虛禮,無需在意。


    先前得了大公子示意的侍女折返了回來,他們從後宅取來了錦墊,上麵用金絲繡著一對鳳凰。究竟為蕭泓和言三舉辦一場什麽樣的婚事,一直以來,蕭夫人也一點沒有把握,隻能,該準備的,都準備好,這對錦墊,是昨日才由府內最出色的繡娘繡出來的。


    錦墊擺在廳中間,各式禮器也紛紛託了出來,蕭夫人心愛的秋牡丹也搬了出來,擺在廳堂內,瞬間,富貴逼人。


    婚事可以倉促進行,卻絕不能寒酸。誰敢保證,親家老爺不會藉機找茬?


    得了婚事,即將就辦的傳訊,在後花園等消息的夫人們詫異了,不過,她們來蕭府就是為了好奇之心,都到了這份上,若是錯過了,那也實在可惜。於是,夫人小姐們也紛紛趕來觀禮。當然,夫人、小姐們都被安排在了側廂,隔著門簾觀禮。


    隔著薄薄得屏風,看向廳堂。在風華樓義賣的那次,夫人們大半見過言家小三,隻是,一月有餘的臨淵履薄,言家小三儒雅中多了一份不可褻瀆的氣勢。和向來是京中貴婦們心目中的佳婿的蕭泓,正在低聲和言家小三說著什麽,依舊很帥氣。至於,被大人們半圍著的那位俊雅的翩翩公子,就是傳聞中去“烏台”,將言官禦史都駁斥得啞口無言的言老爺?得到確定之後,夫人們不由自主得抬手悄然整理了髮鬢,端正了姿態,均無不顯得嫻靜端莊起來。


    此時,可能是蕭府門外太熱鬧了吧,會兒,陸續來遞帖子拜訪的人開始絡繹不絕起來,而能正巧遇上觀禮,無不詫異莫名,旋即,興奮不已。


    婚堂基本成型,蕭家夫婦和嚴密並排坐下,身為言三的“姨母”,珍娘則立於言茂身側。


    一對錦墊擺在當堂,蕭泓和言三撩起衣擺,一併跪下,向高堂三拜之後,自個兒站了起來,連司儀都省略了。


    目睹著這場奇怪婚事,尚且不知為什麽婚事辦得如此倉促的後來者和公子們都撇起了嘴,萬分不滿意。


    “你外祖病重,你不能離京返鄉侍疾,到底失了孝道。為父不在身邊,莫要懈怠了本心,回去後,當要多多誦經,為你外祖父祈福。切莫因為長輩不在身邊,失去了作為晚輩的本分,”言茂端著蕭泓敬上的茶,慢慢的品,順便叮嚀他家小三兩句,“京中人情繁雜,有叫吃酒擺宴的,切莫貪一時之樂,上當受騙,被人拿了把柄,留下不孝的惡名,損了聲譽……”


    這哪裏是教訓自家兒子,分明是在話有所指。大人們不善的目光掃視著旁邊觀禮的公子們,害得一直斜著眼的公子們,瞬間端正了臉色,顯出一派正氣,以表坦蕩蕩的心跡。


    “父親放心,耀輝萬不敢做出如此不忠不孝的事。”言家小三聆聽著父親的教誨,仿若未出羽翼下的幼雛,溫良和無害。當然,這絕對隻是表象,若哪個當真將其當成懦弱可欺,那就悲劇了。


    “引人為忠,勸人為孝,是我言家子弟在世道存身立命的根本。”言茂循循教導。


    言茂訓子的這會兒,銘文和珍妮一點不急了,倒是蕭大人一個勁盯著外麵漸起的晚霞,愁得憂鬱難消。


    “二公子……”言茂轉開視線,把視線定在了蕭大人身邊的蕭二。


    親眼見證了一場戲的開幕和完結,蕭二公子對親家老爺的仰慕之情可不是一星半點,而今,得親家老爺如此抬愛,激動的連忙上前施禮,連稱不敢。


    言茂扶起蕭二,慈祥得端詳著,感嘆道:“我家小三性情溫和,不懂得人士繁雜,以後,還要請二公子多加照拂。”


    親家老爺的話,讓對成為家族希望很沒有希望很沒有信心的蕭二振奮起來,連忙揚起胸脯,仰聲道:“兄長在外,三哥哥就是我的兄長,請言家老爺無需掛念!”得了親家老爺的託付,家族未來的氣勢,一下子溢滿蕭二的胸膛。


    “真是好孩子。”言茂看著蕭二公子的眼神愈加柔和,雖然幼稚些,真性情的蕭二公子非常得他的眼緣。


    瞧著那邊,若是沒見著剛才和言家小三一起磕頭飛人是蕭泓,定以為成姻緣的是蕭二公子和言家小三吧。廳內,大人們各行其事,裝作不見,隻是,心底裏都替言茂冒出一句:“蕭大人……我們換一個吧……”的念頭橫生而出。


    慢慢側著身,蕭大人對那邊當做不見,默默念叨著:堅決不上當,堅決不被挑釁……


    看著圍著言伯父轉個不停,被哄得自信滿滿的蕭二,蕭泓輕輕抿唇,有些鬱悶,有些不甘,最終,沒好開口。側目,輕輕道:“耀輝,我家傻弟弟就拜託你費心看護了。”


    嚴耀輝瞥了蕭泓一眼,蕭泓非要在這麽多人麵前和他套近乎麽。才得了嚴耀輝的白眼,蕭泓腳麵又立馬疼了。


    一旁,蕭大人早已無語了,現在,她還對這位親家老爺,也有些發怵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該說的都說了,該敲打的也都敲打好了。


    “天運之寒暑易避,人世之炎涼難除。”在眾所期盼下,言茂終於起了身,陡生感嘆,道:“人情世態驟忽萬端,容不得不思量,為自保,不得已,這些時日,言家在京中一再放肆,望各位大人們體諒一二。”說罷,言茂向廳中大人們環施一禮,“事出有因,不能宴請促成婚事的大人們來喝喜酒,實在失禮得很,還請大人們幫忙解釋一二。”


    來蕭府為媒的大人,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的,至少,在表麵上,也都算是站在言家這一邊,聽了言茂這句軟話,再設身處地得以言家的立場想想,均感嘆,的確不能埋怨言家一味折騰,實在是蕭府蕭泓非要牽這份姻緣。言家能做到這份上,確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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