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輕不重擊打的舉止中透著親昵,看得他人無不將找茬的心思一斂再斂。


    伸手將探看銘文在和誰說話的耀晴牽起,任性也罷,警戒也罷,江暮是堅決不許耀晴進永固王府去的。


    “別較真了,王妃想和耀晴說說話。由得本王擔保,定還給你個完整的耀晴,總信得本王吧。”眯著眼的永固哼著。


    抬目看了看永固王爺,階下的江暮道:“天下人都曉得王爺懼內,由您來擔保,請恕楓晚拒絕王爺一番好意。”


    聽得張口結舌的不止止是永固一人,若不是永固舉著摺扇連擊下去,礙著屬下護主的天職,就是明知爭鋒不過,也須得仗義嚴詞嗬斥了。


    再次不輕不重揍了江暮幾下,永固吩咐身側書薄立即代筆擬封信給江宸,斥責江氏不教之過。當然,這種信若當真轉到江宸手中,百分百沒看就給扔了。


    哎,好想見識一番王府奢華的言家小六對江暮一再阻攔,頗為懊惱,隻是也清楚江暮心意已定,絕不更改,心底裏懊惱著回頭定要咬他幾口。


    算了,反正昨日和父親三哥會麵後,暫定出了低調行事的策略,此時看官眾多,正是扮乖的好時機。


    黑虐著人捧來錦墊,左右圍觀的旁人皆連忙退避兩邊,在府門前,江暮攜同耀晴齊齊給永固王爺叩拜了大禮,且並向王妃遙遙叩拜了大禮,做全禮數。


    得了傳報,府內的薛鈺也隻得放棄,總不能當真見血吧。著府內宮婢將準備好的點心全部裝了好幾個食盒送了出來,點名專賜予江氏言耀晴。外顯的疼愛之情看得旁人詫異,可曉得,這棟親王府深處的王妃娘娘在京中是位地位顯赫卻及其低調的貴人,除了年後由得宮中抱進府中的小郡主之外,沒一位能得永固王妃青眼,由此能推斷,這位江氏男子媳定有大背景大來頭。


    在各色揣度中,於是,在親王府前爭鬥一事,就此不了而了。


    握著小耀晴的手指不再放開,此刻天色正好,轉道往舅父府上去一趟吧,母親叮囑事情總要得承擔些。


    一手被江暮揣著,一手舉著摺扇的耀晴側身囑咐靠身邊隨侍將王妃所賜的糕點分一半送與西城去。王府高廚精製的糕點,讓爹爹嚐嚐之餘,想必也能使得讓脾胃不佳的三哥開開胃口。


    行禮完畢,隊列退離王府門前,四下也漸漸散開。隨後跟上隊列的銘文擺著發尾跑過來,挨著六少緊急稟告一些事宜。一旁黑虎伸手將銘文往一邊扯了扯,挨得太近了少主眼都斜了。


    不是什麽大事,是有一麵之緣的同鄉女子有求於他們。


    那個女子是誰?他們認識麽?被銘文一再提醒,想起來了,他們登船遠行往北之際,在運河上俯視一別舟內,曾見得的個仰望而笑的美麗女子就是她?


    自幼賣得娼門,看盡人事風雨飄零,被可託付終身的男子贖身的那日,在運河上得見嬌憐的言家小六少一麵似乎當真分得了運道,隨之懷有子嗣使得喜上加喜,卻不料,最近以來,夫婿連天愁眉不展,才知曉官府藉以在禦賜塞北江氏大婚中江湖人連番犯禁之事,對江湖門弟大肆清掃,其法度嚴厲到有不覆之意,身在江湖的他也免不得此劫,聽得惶然的她在斟酌之後也恍悟出,傳聞中的江氏男媳婦莫不是當日遠行的言家小六少?


    在淮揚,均曉得,言氏待女子向來厚道。當即過來想求助於在京的言家三少,卻連連不得其門,今日若不是被當日船上的小書童認出,根本找不出機會攀談說話。


    聽了這話,耀晴瞄了一眼過去,那些倒黴的江湖人不是全部在護城一戰中殉難了麽,怎還連帶師門受過?對此事,並不懂的耀晴自然不會隨意說話,抬目看向江暮。


    之前就已認出此女的江暮淡然,“若不想牽連其中,就自薦參軍衛國吧。”此次來京雖匆忙,隨行攜帶眾多,除了驅趕帶來了馬場的軍馬,幾支分隊還將北地造辦坊押運了大量精良鐵器,江暮看得清楚,秋後的西南定有戰事。剛才雖沒有動手實戰,其迎麵而來的戰息顯出此人修為不凡,為瞬息的收斂氣息看來,絕非是江湖門派中的小人物才是。反正有蕭泓自薦從戎的佳話有前事,照著這個現成例子去做,在避開此劫自保之外,未嚐不是一樁機遇。


    得了少主的許可,銘文轉身折回去將少主的話一字不差轉述給了那一麵之緣的女子。至於最終的主意,還需他們自己決定。


    “除了定下今日輪值的,別的都散了吧。”被江暮牽著手指的言家小六顯擺得有些煩了。行走到哪兒都被一群人圍著護著,表麵上看上去很威風也極有體麵,其實沒一點自由。抬手將耀晴托上馬鞍,對耀晴一應吩咐,江暮一如既往沒有意見。


    對此次被召來京,江氏上下無不有種種顧忌,最大的顧忌就是監察司藉機滲透,推衍了種種細節,還是發現再嚴厲的提防都不可能完全要杜絕可能的漏洞,在無法全然杜絕,又不能在京中使用強悍措施的推衍後,進京起,江暮就選擇了全然放開手。當然,但凡這種套得人心的好人好事,全數由得耀晴去做,看吧,聽了這句,每個看向少夫人的眼色都透著溫馨,無不再次感慨少主娶了位善解人意的好媳婦,天意真好。


    驅馬臨行外,再次叮囑了一,“不管怎麽閑逛,絕對別忘了咱們塞北馬場的人是天底下最忠君不二的。可記得牢了。”


    連聲謹記,目送了少主和少夫人遠行直至不見了身影,一幫子各自邀著親近的,一下子四下散開了去。嗯嗯,沒錯,好不容易搶得來的上京機會,不去四九城看看玩玩轉轉,回去怎麽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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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營如官場,其傾軋絲毫不比得朝堂來得清省。


    歷朝歷代,為立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功臣之後封蔭多襲武職,百年來,世襲著祖輩功勳的子孫們除了擁著與生俱有的高階頭銜之外,先輩張弓引箭奔馳沙場的血性多半隨之減弱。靠著世襲得來的武職,在等級嚴謹的軍營任職,自有趾昂的資本,隻有現在均將囂張收斂,既然朝中以重典嚴懲不法文職官宦,麵對將起的硝煙波瀾,兵部早晚也免不得有一場洗禮。


    擺開無數前人嘔心瀝血精心繪製的軍用圖卷,從去年秋起,北營交領們就開始細細研究西南地形、人文。較之京內安詳之景,營中備戰氣氛自今春後就日漸肅殺。從兵部不斷送至的諜報看來,地方駐軍集結調動頻繁,平定西南的戰役勢在必行,隻不過,還少了個導火的引子罷了。


    順著圖卷展開,一眾目光都掃向拿鎮紙幫著壓圖一角的蕭泓。有資格進得這個作戰內室的將領中,蕭泓年紀最輕。無毫無疑問,朝中變局中滿是輸家的慘烈中,隻立於黃袍一人之後的蕭泓儼然成了王上信賴且潛心栽培的新貴。


    對他人近乎臆測的揣測,蕭泓坦然,在朝中旁觀多年,按部就班遊離於派係之外的他很清楚,無論任何事情都可能是雙刃劍,此次,正源於蕭氏一族也被牽連了進去,王上才確定並接受了他堅貞不二的忠君立場,時勢造人,如何而已。


    捲圖展開,話題未展,一陣陣喧囂聲透了進來,引得一種皆看向門外。自初春以來,軍中法紀加倍審慎,這種陡起的喧囂甚是少見,不需傳喚,已經將重重通報聽得清楚,“塞北馬場的軍馬到了。”


    聽了這句傳報,齊齊都挑了一下眉,會心一笑。


    京郊北營離得京城不過路程,隔日就有京中傳報送至。今日午時,傳遞役使交了文牒,喝茶休息會兒的功夫將昨日進京了的江氏事情簡單講了一下,現如今,抬目雲淡風輕說上一句“有什麽事嗎?”儼然成了京中風傳開的口頭禪。


    當時在一旁的蕭泓聽得言家小六進京時的顯擺張狂,見慣了言家裝模作樣的他並不以為然。若奉旨進京的江氏不將展露於人前的機遇把握住,往後隻能畏縮於人言之後了。呼應賜婚時的越製,把狐假虎威少教養的架勢擺得十足,本就是遏製言謗的好策略。說真話,看上去沉悶江暮絕對不可能像外表所見的那樣暴戾煩躁。放開此不議,言家小六此舉這對決意要娶耀輝的他而言,不失是樁好鋪墊。


    耳邊馬嘶陣陣,按捺不住好奇,收了圖鑑,齊齊出軍室看看去。培育軍馬的各大馬場中,塞北馬場的軍馬素來是最上品。


    軍營之門輕易是不開的,沒有進出牒文的外人絕不得走出。在大營側門安置了點檢書薄,軍馬可不是尋常家畜,須得一一對應點檢驗收。


    被登冊的健馬陸續被牽引進營,先進得來的數十匹健馬在營中空地上搖擺著鬃毛,盡現彪悍威淩之態。欲縱馬馳騁本就是豪邁男兒天性,眼見得這般好馬,聚集過來的男兒爭相探看,實屬自然。


    “那是什麽?”摸著長須,靠近看得甚是滿意的大將軍眯著眼,從一群偉岸的駙馬中踱步出來的一個雪銀色的玩意兒。


    “馬。”一旁的近侍小校連忙回應,引得簇擁著大將軍的偏將們一片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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