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相思病和吐血不是作假的,那就有可能,戀上男子的醜聞一旦被傳開,蕭公子也算是斷送了前程,兩害下,就沒什麽不可能的。”


    吐血的事情也傳出來了?一群大嘴巴!聽了這句,想到沒幾日這事就成了滿城巷議的野趣,頓感無味。


    那個有點兒笨拙又有點兒傻楞的蕭泓當真會反算計他?想了再想,言家耀輝輕輕搖頭,就算拿著“致死地而後生”的說法,也沒人想著當真要拿出自己性命來造勢。算了吧,無論是真,還是假,有了這自請戍邊的引子,將來一旦有戰事,蕭泓都免不得定以身立言,懷疑男兒的氣節,多少不妥。


    看三少並不認可的神色,也隻是一時多想了的大掌櫃不再多言了,不管如何,蕭泓自請去戍邊的舉止確實破壞了他們後續所有的布局,眼下,也隻能以平常態應對謠言四起了。


    一線陽光she了下來,驟起的雨露驟然停了。家家戶戶放在廊簷還往下滴著雨滴,搬著在外的花糙都還都放著院落宅外,乍開的艷陽映在沾染著露珠兒的新芽上,頓生華彩,翠得生生將奼紫嫣紅比了下去,天際架起的彩橋引得小孩兒們嘰嘰喳喳,上了歲數的老人招攬著繞膝的孫兒們,將記憶中的老故事再次流傳。


    這場及時雨將連續的燥熱清掃一空,屋內反倒別屋外多了些悶熱,走出廳門,院牆外,頓起喧囂。


    從院外跌跌撞撞跑進來的夥計揚起的臉上有掩不住興奮, “滿街都是禁衛軍,您快去看看吧。”京城中,官宦起伏最是常見,隻要於己無關就是熱鬧。


    朝議的結果出來了?言家耀輝和大掌櫃的互看了一眼,趕緊出去看看吧。


    又有熱鬧可看嗎?在偏房的吃飽喝足的兩位隨侍也連忙快步跟上。


    穿過巷道,前方的路口已經被雨後走出家門的鄰裏堵塞住了,兩位塞北來的漢子胳膊肘一用力就給三少騰出了個好地方,眼前,一隊隊的鎧甲鋥亮的禁衛軍扶刀扛槍跟在馬蹄後疾步往前方沖,肅殺的氣息撲麵而來,圍觀的百姓看得都咂舌,就不見這樣大陣仗了,看來還不是一家子沒長眼幹倒黴事兒的樣子。


    “三少,真巧,您住這裏!”靜寂的圍觀人群中,這一高聲即刻讓眼前這些疾步向前的禁衛軍都剎住了腳步,駕馭著馬的軍官也當即勒住了韁繩,一起轉動腦袋順著聲調扭頭,眼色在圍觀的人群轉了一圈,一起盯住了站在百姓的最前麵的一位銀衣閃爍的俊雅溫柔的公子身上,沒錯,這位就是現今風頭無二的揚州言三。


    出動禁衛軍可不是什麽小事,正揣測著究竟事態發展到何種地步的言家耀輝被這聲招呼唬得一震,抬目看向對麵高呼他的那個人。


    對麵,戎裝未解的蕭泓正越過好些穿街而過的禁衛軍向他示禮。


    “蕭公子是故意的。”大掌櫃木然瞅著就近停頓下來一起晃動腦袋左右瞅著的隊列,看過來的眼色泛著似笑非笑,本來的滿臉肅殺立馬轉變成偌許的曖昧。


    盯著在街對麵對著言家三少示意的蕭大公子,倆隨侍以沉默來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大掌櫃說的沒錯,毫無懷疑,絕對是故意的。


    第二十五章


    這樣肅殺氣氛中,居然有人隔街高聲喧譁,挨貼著牆根瞅著的路人趕緊跟著一起踮起足尖晃著腦袋瞧過去,誰那麽大膽?


    疾行乍停的隊列腳下稍微,左右瞧了一眼後,迅速將肅殺氣息再次凝結,立即快步跟上前列,轉眼遠去了。一些膽大好事的尾隨著跟著去看看究竟是哪家出事了,沿牆近旁的都在好奇瞧著眼前。


    隔著一條街,看著對麵招搖著招呼著他的蕭泓,毫無防備的言耀輝想要把本能回以的笑意收回都來不及了。蕭泓當真是在故意將他竭力挽回的是非場麵擴大?此刻,言家小三總算能體會他家小六從不離手的扇子最妙的用途了。


    麵對迎麵的招呼,應聲和不應聲都成了問題。


    應聲,定會留人話柄;


    不應聲,又嚴然於禮不合。


    迴避隻能讓事態失態。隔著無遮擋的街,言家耀輝拱手,含笑揚聲道:“真巧啊,親家公子,您這是去哪裏?”躲避不去的,就算是硬著頭皮,也定要迎麵應對,這是言家能在市儈成風的市井中生存的一項基本原則。


    親家公子?


    街道對麵除了蕭泓之外還有幾位閑著的都一起相互望望,最終將目光放在了迴避不及一臉艱辛的林政皓身上。哦,對了,林政皓的姑母大人娶的新兒媳姓言,拐彎抹角起來,言家三少和林政皓確實沾了點親戚。可這還不至於是親家公子吧?在場搖著扇麵兒看著的都不得不感慨,言家拿捏分寸真有一手。


    論及身份和品階,這些位都比言家三少要高好幾籌,相對身份低些的言家耀輝當即相迎過來,該有的禮數都不能拉下。


    迴避不能,迎著笑顏滿麵的言家耀輝,林政皓含笑道:“沒想到會碰上親家少爺,好巧啊。”


    好逗,瞧著展露笑意迎著林政皓的言家耀輝,被撂在一旁沒被理睬的蕭泓掩著笑意,言家攀親的手段又來了,看吧,押著林政皓一同過來是正確的吧。


    鐵板一塊的蕭泓居然會竊笑?真讓人不習慣。每看一回蕭泓碰上言三少就變臉的例子,就覺得可趣,不經雕琢的歡喜看得旁觀者都不知該是喜還是憂了。


    沒心思理會別人的心思了,林政皓隻希望他旁邊的蕭大公子別因為言家三少對他熱情有加就對他散發出殺氣,對殺氣這種無形的氣量,沒經歷過殺戮的他極難分辨的。


    在林政皓引薦下,和幾位同行而來的公子見禮。鞠躬作揖間,在禮數上做足了表麵文章。


    “在風華樓小憩時,蕭世兄號召著當場的各位向朝廷捐了賑銀,雨停了,正巧也就散了。”林政皓稍作了解釋。其實,雨停前,風華樓的募集賑銀就已經完畢了,在商議如何獻金之際,多半得幸去了金殿受嘉賞的都借著雨停先行迴避了。人人都在把握自己的分量,已無故而獲得了非分之福,再想占盡好事,定招來相忌,這些官場平衡道理,多半還是懂得的。這種示好的均衡,彼此心照不宣,還在風華樓中的其他位也默契著均承讓了。


    離開風華樓的大半被各自府內的家僕請了回去,隻餘下他們一行幾人,一路溜達到了西城,是有想要看看言三少留言所說的鋪子去認認門的意圖,隻是,會在路上會遇上本人,確實是巧遇。


    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結夥晃蕩,在京城中不是什麽新鮮事,問題是這些稱呼,言三少?蕭大公子?


    舍下傾城珍玩,行下大善的揚州言三少?


    棄了貴胄身份,征戰沙場戍邊衛國的蕭大公子?


    首先,眾多目光都看向言三少。隻要是在塵世,攀附門第是天經地義,經年累月,不知道有多少奇珍異寶從八方州府往京城運來,又有多少官紳富賈費勁心思想要在這遍地貴胄中求個晉升的門路,可到頭來,又當真有幾個能如願以償?這位揚州言三儼然就是傳奇。舍了無底洞的世族門第,直接攀附了天下第一家,瞧瞧人家這一手,做得何其漂亮,哪個不佩服。隻是,有點兒想不通,這些日子好些大府管事絡繹送來請柬,這位居然都給婉拒了,沒去一家認認門。難不成這位當真隻是為了受災的災民募集賑銀?這般品行,已經默默傳揚了開去。


    以此論,讓揚州言三致禮的這些位定更是來頭不俗了,好奇的百姓們當即仔細端詳起來,不用太多的猜測,其中那位一身戎裝的年輕武將定然就是蕭大公子了。


    真讓人激動,說起來,京城內最具名望的兩位才俊就在眼前了,一位衣著戎裝,英挺逼人;一位身披銀綾,顏容俊雅。這才是世家才俊,這才是人中龍鳳,這才是國之棟樑。不自然的,行商將為了消暑高挽起的衣袖悄悄放下,大小媳婦也背過身去輕籠髮鬢,現如今,提起這兩位,滿京城那個能不曉得的“相逢不如偶遇,在下正要去鋪子收驗貨物,要不,去坐坐?喝杯茶?”向其他位公子見禮後,主動提出邀請的言家耀輝閑暇中還默認,難怪父親大人一再交代讓他們兄弟多少取得獲得點功名呢,有了虛名身份,不用小人自居了,感覺還可以。


    對言家三少的邀請沒一位反對,來西城,就是為了想去珍寶齋和錦繡齋認認門。


    在一眾矚目中往西街去。


    除了避不開的林政皓之外,其他人都默契守著該有的距離。至於蕭泓,則被兩名隨侍卡著隔開了好幾個身段距離。按著刀把,嚴陣以待的姿態頗有惡奴的架勢。


    “最近京裏事多,隨從還是不要隨意佩帶兵器,免得惹來事端。”被隔開了的蕭泓提醒著隔著些得體的距離,聽了這話,言家耀輝輕輕點頭。這話倒不是淩駕於人之上,眼前確實不應有落人口舌的把柄,這佩刀還是得收起來的好。


    西街都是些富貴人家才會光顧的鋪麵,綾羅綢緞和金銀玉器的鋪子比比皆是,揚州城中數二數三的楊大富的鋪麵當然不會小,錦繡齋中滿目雍容,還夠資格款待這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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