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媽在廚房燒菜,聲音弄得有點大,並沒有發現顧小執回來了。


    顧小執逕自往樓上走,正好顧杭從樓上下來,兩人碰麵時,廚房裏傳來嚇人的一聲巨響。


    顧小執和顧杭麵麵相覷後,不約而同地下樓朝廚房衝去。


    隻見廚房裏烏煙瘴氣一團,那層層疊疊的瘴氣散發著焦糊的味道,一鍋不知道什麽東西打翻在地上,水槽裏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


    顧杭帶著拯救世界般的悲愴感問道:“媽,你……今天怎麽這麽想不開?居然在燒飯?”


    顧小執站在旁邊聽著,才意識到,回到高一有一段時間了,上學時三餐都在學校解決,平時周末都是顧爸爸下廚,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顧媽媽在家下廚。


    顧媽媽幹笑了一下,說:“這不,你爸爸今天不回來,我就想練練手。”


    顧杭擺著一張無語的臉。


    顧媽媽繼續笑了笑,忽然說:“看時間你葉阿姨應該回來了,不然我們還是去她家蹭飯吧?”


    顧小執覺得自己聽錯了?這個是什麽套路。


    顧杭猶疑道:“今天…合適嗎?不行我們還是下館子得了。”


    顧媽媽說:“唉,就是今天才合適啊。他家今天氣氛肯定不好,我們去緩和一下。”


    於是乎……顧小執再回過神自己已經坐在了南遇家的沙發上,妹妹坐在一旁的沙發椅子裏玩著手機。


    顧媽媽在廚房和葉阿姨“學”燒飯,顧杭溜樓上去找南遇打遊戲了。


    顧小執回憶了一下,記憶裏並沒有來南遇家蹭飯過。


    至於自己的媽媽,這會兒廚房裏又傳來了雞飛狗跳一樣的聲音。


    顧小執正提心弔膽地聽著,旁邊沙發上突然坐了個人,回頭一看。


    是許叔叔。


    顧小執禮貌地點了點頭說:“叔叔好。”


    許叔叔半笑著點了點頭。


    顧小執想佯裝認真在看電視,此時新聞裏剛好在放午間新聞……


    講了一個少年服藥自殺的新聞……


    迷之尷尬。


    顧小執盯著茶幾上的遙控器想著是轉台還是不轉台。她悄悄瞥向許叔叔,那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機。


    電視裏剛好放到那個自殺的少年的遺書……


    顧小執又偷偷看了看許叔叔。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一個機會!


    顧小執往茶幾上看了一眼,茶幾的水果盤裏放著一些蘋果橘子。顧小執拿了個橘子剝開放到許叔叔麵前。


    “叔叔,吃個橘子吧。”


    顧小執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想套路別人,而在循循善誘的壞巫婆。


    許叔叔有點啞然地看著桌上那個橘子,笑了笑。說:“謝謝,小執真是好孩子。”


    聽到這句話,顧小執才回過神,對了,這個許叔叔弄不好是看著自己長大的。


    顧小執吞了吞口水,忐忑地問:“叔叔……”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許叔叔正伸向橘子的手停在空中,目光茫茫然地看向她。


    顧小執心裏壓了好幾口氣,開口道:“……最近工作順利吧?”


    許叔叔訝然了一下,笑了笑說:“還好還好。”


    空氣裏又是一陣迷之尷尬,連玩手機的顧莉都不禁因為顧小執這句話抬起頭,朝自己姐姐看了一眼。


    顧小執心裏一個抽搐,果然還是問不出口的,畢竟是別人的傷疤。


    一桌子用餐時,顧媽媽一直在和葉媽媽聊天,問些家長裏短的瑣事,套著近乎說要找葉媽媽學廚藝。


    顧小執邊扒著飯,悄悄朝南遇看了幾眼,南遇麵無表情地吃著飯,再看看許叔叔,也是沉默不語的樣子。


    顧小執不好想像平時這家子人吃飯會是個什麽樣子。


    晚餐結束,顧杭還要留下來打遊戲,南遇卻麵色如冰地說:“我還要看書。”


    顧媽媽一邊幫忙收拾著餐桌,一邊趕三個小孩回家去,顧小執走的時候,經過樓梯口,不自覺地朝樓梯上看了看,回憶著樓梯上麵南遇的房間,目光未來得及收回,正好和南遇那深不可測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這感覺就好像偷窺被抓到了現行一般,不過顧小執是個偷窺經驗豐富,資歷老道的人,她特別淡定地用同樣深不可測的目光直直地看了回去。


    兩人正詭異地對視著,廚房裏傳來了葉阿姨的聲音:“小遇,家裏洗潔精用完了,你去買一下?”


    顧家三個小孩剛走出許家,南遇後腳就走了出來。顧小執聽著身後的腳步聲一點點走遠,心一橫,對顧杭說道:“我去散個步,晚點回去。”


    顧小執佯裝閑散地朝籃球場那邊走,一直走到了路口,遠遠望見南遇的背影,便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小區附近的小超市裏,顧小執鬼鬼祟祟地用貨架遮擋著自己的身影,目光透過貨架間的間隙打量著另一邊在選洗潔精的南遇。


    “小姑娘,你要買什麽?”身後一個大媽冷不丁地開口問道。


    顧小執驚魂未定地回頭看著那個防賊似地打量著她的大媽,幹笑了一下,隨手抓下貨架上的一樣東西。


    大媽還是目光不善地盯著她,顧小執卻在猶豫此刻是不是要走到櫃檯邊去結帳,可是現在走過去很可能會和南遇撞個正著。


    貨架另外一邊的南遇目光朝這邊掃過了來,繞過貨架,走到過道邊看了看店員大媽,和笑得一臉尷尬的顧小執。


    兩人一人拎著個袋子朝家走,午後的陽光在金色的樹葉間留下剪影,斑駁地映在兩人身上。顧小執盯著南遇白格子襯衫上流淌而過的樹影發怔。


    “你在看什麽?”感覺到某人的目光,南遇冷聲問道。


    顧小執伸出一隻手擋住了一片落在南遇胸口上的光斑說:“你看,我的影子在摸你。”


    南遇低頭看了看顧小執那映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影,沉默地又看了看顧小執,顧小執笑著把手臂伸直夠了一下說:“誒,你太高了,摸不到頭髮啊。”


    顧小執手上的影子遮住了一片映在南遇側臉上的光,南遇盯著逆光下顧小執那指隙泛光的手,剛好一線光穿過指縫灑在了南遇的眼睫上,映得南遇眼中清澈淋漓。


    顧小執晃著神喃喃了一句:“真好看。”


    南遇回過神朝顧小執看去,顧小執正失神地看著他,她那雙大而靈動的眼裏,裝著什麽他不太懂,他隻是覺得胸口熱熱的。


    “無聊。”南遇侷促地撇下一句話加快了一點步子,顧小執不知疲倦地追上去。


    顧小執:“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故事書,講一個小男孩會偷人的影子,因而能看到別人的心事。”


    南遇淡淡地瞟了顧小執一眼。


    顧小執繼續說:“你說,真的有這種能力的話,你想偷誰的影子?”


    南遇:“少看點童話書。”


    “這個不是童話書。”顧小執認真地說,轉而看向南遇,目光裏透著像狐狸般狡猾又像兔子般單純的神采說,“其實,我滿想偷你的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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