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冬和低低呻吟,“別吵,讓我睡一會兒。”


    嚶嚀一聲,翻個身,冬和繼續陷入夢鄉。


    這次他睡得十分香甜,悠悠間,走在回老宅的林間小路上,那古老的歐式鏤空的鐵門上寫著“楊府”的木牌下麵懸掛的三個小鈴鐺,寫著哥和冬冬的是金色的,二哥的是銀色。花園裏冬和常爬的那顆梧桐樹,開滿殷紅花朵的高大鳳凰木,羅賓鳥喜歡做窩的筆直的東北鬆。夏日裏開滿睡蓮的池塘邊是中文老師平日逼著他背唐詩的地方。冬和喜歡躺在花園裏的吊床上午睡,大風吹來,晃悠悠,仿佛躺在那人懷抱裏一般。傍晚,奶媽會站在燈火通明的門前,揚手叫他吃晚飯,冬和在長長的走廊上奔跑,哥總站在走廊盡頭的大窗前轉身。從那裏可以看到花園的小徑,哥剛才一定看見了自己偷偷摘了櫻桃,在奔回大宅的路上塞進嘴裏。冬和跳進那想念了一天的懷抱,期待哥用那帶著煙糙香味的嘴唇親吻自己的臉頰,哥總是先伸出手放在冬和嘴巴前,看著他乖乖吐出嘴裏的櫻桃核,然後含笑責備:“說了你多少次?不準含著櫻桃核還跑得那麽快。怎麽就是不聽?”


    “不敢了,嗬嗬,冬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夢境在那一連串的嬌喊裏漸漸退去。


    冬和終於緩慢睜開眼睛。窗前佇立的那個筆直挺拔的背影,左手仍然習慣地插在褲袋裏,右手執一隻香菸,卻沒有點燃,隻放在鼻子下麵嗅著。目光始終望著窗外,專著地想著什麽。冬和安靜卻幾乎貪婪地看著那和夢中重合的背影,這樣過了很久,楊牧瞬間感受到背後的目光,驟然轉身,這忽然的動作把小傢夥嚇得一驚。楊牧連忙走過去,湊近小傢夥的臉,輕輕捏著那幾乎掐不到什麽肉的臉頰:“終於睡夠了,小豬?”


    “你才是豬呢!”冬和把目光移開,扭動酸痛的肩膀,楊牧把病床搖得高一些,在背後塞了個枕頭,幫著冬和找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做了什麽好夢,那麽久不捨得醒來?”


    冬和想到溫柔夢境,婉而一笑卻不回答,隻問:“我睡了多久了?”


    “快要一星期了,小豬,你看寶寶長大了很多了。”


    冬和注意到被單下的肚子,似乎真的大了一點兒,滿意地摸摸,“也沒大很多啊!”忽然向到昏睡前聽到的話:“抽了那麽多血,你身體養好了嗎?”


    楊牧笑了:“你這小身板都養得差不多了,何況我壯得跟頭牛一樣?早就好了。”


    “嘿嘿,你這公牛,給我弄些吃的吧!寶寶又餓了。”


    “嗬嗬,還說不是小豬?我剛餵過你湯水和粥,你又餓了?”


    冬和想到睡夢中的兩片嘴唇,臉仿佛胭脂滲進水,氤氤紅開。


    “是寶寶餓了,不是我。”


    看著冬和臉紅紅,唇紅紅的可愛模樣,楊牧心情大好,忽然掀開冬和的衣擺,朝著那微凸的肚子親下去,嚇得冬和尖聲大叫:“你,你幹什麽呀!”


    楊牧抬起頭,“親寶寶啊,有了寶寶的冬冬更可愛了呢!”


    冬和的臉已經不能再紅了,提著楊牧死賴上來的身軀:


    “你走開啦!餓,餓,餓,餓死我了,快給弄我吃的。”


    “二哥去給你買了,江北堂的牛肉粥配蔬菜餡餅好不好?”


    冬和清醒過來以後,胃口出奇的好,而且嘴非常刁,忽然跳出來個主意,這兩個哥哥就得出去給跑,買回來不合心,根本就不吃。有天大半夜楊牧正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睡覺呢,就給推醒,看著冬和赤腳站在地上,嚇得一下子跳起來:“你怎麽了?做惡夢了?不舒服?”


    “不是,哥,我要吃琥珀核桃。”


    “現在?”


    “嗯。”冬和很無辜地點頭,“就是現在,我馬上要吃,你去給我買。”


    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好,”楊牧連忙披上衣服,“你回床上呆著,怎麽沒穿鞋就跑下來?”


    把冬和塞回被窩,“我這就去給你去買。”


    “要快點兒喲,你不回來,我不睡覺。”冬和微笑著威脅,又加了個條件:“我還要吃西瓜。”


    楊牧的臉都快綠了,“你二哥陪夜的時候你怎麽沒這麽多毛病啊?”


    冬和無害地笑著:“是寶寶想折騰你,和我沒關係。”


    楊牧出去溜了一圈,真感謝那些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帶著東西回到病房,冬和果然還在燈下坐著等呢!琥珀核桃還吃了兩顆,西瓜根本沒動:“怎麽是無籽的啊?我要吃那種有黑籽的。”


    “小祖宗,這都十月中了,哪有自然栽培的黑籽西瓜啊?你又不吃籽,有什麽關係?乖,吃一塊兒,好睡覺。”


    “不吃。”冬和轉過頭,躲開楊牧遞上來的西瓜。


    “真不吃?”


    “就不吃。”


    楊牧看著冬和倔強的小臉,想氣,卻又氣不起來。


    “那,我再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沒辦法又穿回外套。


    “算了,我不吃了。”


    “真的?寶寶不會生氣?”


    見冬和搖搖頭,楊牧拉他起來,去洗手間刷牙,再送回床上,楊牧給冬和蓋好被子,說,“好了,睡吧!再折騰一會兒,天就亮了。”


    楊牧拉著冬和的手,直到他呼吸勻稱,估計是睡著了,才輕輕放開。看了一會兒那安祥睡顏,他現在呼吸比以前重了很多,就象教授說的,他的肺兩個人在用,其實很難過的。又想起那天教授找到他和楊凡談話的內容,他說,隨著胎兒越來越大,冬和的負擔也會逐漸增加,將來的幾個月恐怕會非常非常辛苦。楊牧心裏一痛,低頭在冬和的額頭輕吻了一下,“錯了一次,我不會再錯。不論如何,哥會陪在你身邊的。”


    月光下冬和的嘴吧嘰了一下,低聲囈語喃喃道:


    “我要吃黑籽西瓜,嗯,黑籽的。”


    另外一件頭疼的事兒,就是冬和老是吵著要出院。可是他血壓一直低,傷口雖然恢復了,身子還是很虛弱,所以教授要他多留幾天觀察。同時教授給他介紹了自己得力的助手和徒弟,這次實驗的另外一個負責人,高祖聞。因為冬和的情況不能讓別人知道,因此沒有安排護士,護理都是楊凡和高聞祖在輪流做。誰知道,冬和跟這個高祖聞簡直跟天敵一樣,尤其冬和對高祖聞的討厭,簡直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冬和雖然有時任性,可是,卻算是個很隨和的人,他很少討厭別人,對誰都彬彬有禮。可是這個高祖聞和二哥的關係好象很曖昧,卻又總是對自己動手動腳的,第一次見到冬和,就很輕謾地說:“喲,我還以為是個女孩兒呢!這麽標緻!”


    從那以後,盡管冬和百般阻攔,高祖聞還是堅持叫他“小美人兒”。醫生這麽說話多不專業啊!冬和因此更加不喜歡他。


    今天楊牧不在,楊凡也很忙,下午的時候,冬和正在看書,就看見高祖聞走進來,手裏拿著肛指檢查的工具盤,放在床頭。冬和不自然僵硬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你又來幹什麽?”


    “我是你的醫生給你檢查啊!”


    冬和看了那盤子一眼,“我不要你檢查,我二哥呢?”


    “楊凡今天忙。”


    “那,教授呢?”


    “教授開會去了。”


    “等二哥忙完由他來檢查好嗎?”


    “不行,我的工作,我要是推給別人做,教授還不罵我偷懶?”


    說著完全不給冬和拒絕的機會,扶著冬和躺下,讓他側過身,蜷起上邊的腿,慢慢退下冬和的褲子,他的動作還算輕柔,可是,冬和還是僵硬得很。高祖聞意識到,在裸露的臀部輕輕拍了一下,“你放鬆,否則會疼的啊!”


    他這麽一拍,冬和更加別扭,臉埋在枕頭裏,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抖個不停。高祖聞套上指膜,擦上潤滑劑,低頭確認位置,手指慢慢送進去,他感到冬和非常緊張,肌肉收的很緊,另外一隻手隻好在臀部慢慢按摩,幫助他放鬆。


    “別怕,放鬆。”好不容易吧把整個手指送進去,慢慢摸索檢查,開玩笑說:“你看這和做愛差不多,你應該很享受才對啊!”


    沒想到手下的身體篩糠一樣地顫抖著,蜷起的那條腿痙攣般抽搐起來,枕頭裏發出“嗚嗚”的哭聲。他嚇得連忙把手指拿出來,脫了手套,把冬和從枕頭上拉起來,“你,你怎麽啦?”


    冬和雙手捂著臉,趴在膝蓋上,竟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著抽著,大概哭嗆了,搜腸刮肚地咳嗽起來,邊咳嗽邊說,“我不要你碰,你走開,我二哥呢?我要找我二哥。嗚嗚嗚。”


    高祖聞聽說這個小少爺給兩個哥哥寵得無法無天,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正束手無策,害怕楊凡責怪的時候,楊凡推門進來,看見冬和坐在床上哭,衝過來,扶起冬和的肩膀:“乖,冬冬,這是怎麽了?啊?二哥在這兒呢!不哭不哭了。”


    冬和見二哥來了,一下撲進他懷裏,哭得更厲害了:


    “你去哪兒了?我不要他碰我,二哥,我不要別人碰。”


    楊凡一眼瞪過去,狠狠一腳踹在高祖聞的膝蓋側:


    “你對他做什麽了?惹他哭得這麽厲害?”


    “我,我,我就是檢查嘛,真的沒做什麽。”高祖聞有苦難言,揉著給踹得很疼的膝蓋。


    “你給我出去!”楊凡一邊安慰地拍著冬和,一邊嚴厲地對高祖聞吼。


    “好,好,我走,小美人兒,你別哭了,我走好了。”


    看著楊凡的眼刀又扔過來,趕快閉嘴,開門離去的時候,自言自語:“他怎麽那麽怕生人碰啊?”


    楊凡看著高祖聞出去了,回頭拿了紙巾,給冬和擦著眼淚:“乖,別哭了,對寶寶不好。高祖聞那個人,就是嘴不老實,心還是不錯的。你別怪他。”


    冬和漸漸收了眼淚,還委屈地抽著:


    “我討厭高祖聞,我討厭他,你別讓他給我檢查了,冬冬要二哥給檢查,教授也行,就是不要他碰。”


    楊凡苦笑了一下,這個該死的高祖聞肯定跟冬和說了什麽下流的話,把小傢夥給惹到了。


    “好好,二哥答應你。冬冬不哭了,啊?”楊凡捧起冬和的臉,一下下擦著濕漉漉的臉頰,繼續溫言勸著:“好了,都好了,冬冬,你情緒這麽不穩定,寶寶也會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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