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該暈倒啦,快!”本以為他會順著我的台詞往下演,誰知他隻是嚇呆似地盯著我看,我隻好提示他下一步劇情。


    他閉上眼睛,似乎很緊張,鼻尖都滲出了細小的汗珠。眉心微蹙,五官俊秀,美如畫中人。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阿傑是女人,那該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如果他是女人,如果是女人……不知不覺間,我的臉離他的臉越來越近,能感受到他呼出的鼻息。他的唇近在咫尺,是淡淡的粉橘色。心裏湧起一股衝動,很想吻下去。


    仿佛感應到危機,阿傑突然一個起身,將我按倒在床,一半的身體壓在我身上,兩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


    我大吃一驚,心跳如鼓擂,剛才的意圖被他發現了?他似乎也受驚不小,呼吸急促,陷入震驚,緩不過神來。


    “我、我表演得不錯吧?”我擠出笑容,朝失神的他眨眨眼睛。他回過神,看看我,尬尷地坐起身,把我也拉起來。我見他仍然一言不發,故作輕鬆道:“知道怎麽演壞蛋了吧?以後想演,就向我拜師求教。”


    他朝我一瞥,忽然說:“黑眼圈!”


    “啊?”


    “熊貓眼!”說完,他“噗嗤”一聲笑起來。


    原來在取笑我!“不許笑,不然我把你也打成‘熊貓眼’!”我撲上去,假裝要掐阿傑的脖子,兩個人像往常一樣打成一團,剛才詭異的緊張氣氛也煙消雲散了。


    我站在盥洗池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腦子裏一團亂麻:剛才……我難道想非禮阿傑?那可是把他嚇壞了!自己竟然差點做出蠢事!都怪他長得太漂亮,化化妝,完全可以當女人。我隻是一時糊塗……但是為什麽看到他跟女孩子在一起,我就不高興?難道我喜歡阿傑?不可能!阿傑是男人,我又不喜歡男人。如果喜歡男人,那不就是“兔子”嗎?可我很討厭“兔子”,上次夜總會那個西洋人,我真想把他揍個半死!我喜歡阿傑,但應該不是“那種”喜歡,而是把他當哥哥一樣喜歡,希望他隻關心我一個,隻遷就我一個,就像小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對別的小孩好一樣,希望自己享受獨寵。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阿東,你說如果自己有個很要好的朋友,而這個朋友另外交了一個更要好的朋友,自己會不會吃醋嫉妒?”


    “當然會啊!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理自己,跟別人玩,自己心裏肯定不高興!”


    “對啊,所以我說嘛……”這下我放心了,所以我才看不慣阿傑對女孩子好,不僅是女孩子,他對誰好,我都會嫉妒。如果阿傑知道了,一定會認為我很幼稚吧?唉,都怪阿傑人品太好,我忍不住想獨占他,就像小孩子要霸占自己心愛的玩具,不允許任何人碰。以後要控製自己,再也不能嚇到他了,也不能給他帶來麻煩和困擾。


    封向傑


    小逸恢復如初,我鬆了一口氣。昨天晚上,當他那副模樣出現在我麵前……我不敢去回想,總覺得一回想,便有什麽會不受控製。


    什麽都別想,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這幕戲,章導同意我在導演席旁觀和學習。我向馬武和阿森請教副導演的工作職責,向章導的禦用日本攝影師請教光的變化、如何跳軸、位置的擺拍……有個叫石添的演員在《煞星》裏出演一個配角,人又瘦高又激靈,他跟我一樣,在當演員的同時,也在學習其他電影崗位的技能,而且比我學得更全麵:場記、製作、化妝、配音、編劇……


    “我也學功夫和舞蹈,鑽研演技。我不像你,一入行就能當主角。像我這種先天條件不怎麽樣的,隻能盡可能地拓展自己的戲路和職業空間,如果失敗了,說不定很快就離開演藝圈了。”


    “你別灰心,你又聰明又上進,你的舞台空間一定很廣闊。”他那種奮發圖強、力爭上遊的勁頭讓我十分欽佩,我們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跟小逸一起拍對手戲,是一種感覺;在戲外看他拍戲,又是一種感覺。


    在戲裏,他能把我帶入戲,我們都把彼此看成劇中的角色。而在戲外,作為旁觀者,我則能發現他更多的閃光點。


    周屏扮演女主角鈴蘭,是小逸心愛的女友。方菲扮演女配角荷美,她深愛著小逸,卻得不到小逸的回應。但關鍵時刻,她卻為了保護小逸而中槍,命在旦夕。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拜託老大,把你拖下水?”荷美抱著小逸,淚流滿麵。


    “你不要說了,我帶你去看醫生!”小逸傷心地搖搖頭。


    “因為這樣,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我、我比鈴蘭還……愛你!”


    絕望的靈魂在瀕死的一刻說出了絕望的心聲,明知道是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愛,明知道等待自己的隻有漫無邊際的孤獨和纏綿不絕的相思之苦,為什麽還要去愛呢?


    那一刻,我的心竟有點絞痛。


    我比鈴蘭還愛你!我比你的女朋友還愛你!這句話一直迴蕩在我腦海中。


    荷美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小逸心痛難當,悔恨、內疚、難過,如何去回報這一片無望的真情?他低下頭,重重地吻在了荷美已經冰冷的唇上。


    我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麽在噴薄而出。


    “cut!”導演喊停。這一段拍得十分成功,可小逸他們幾個都一動不動,因為入戲太深,現在還沉浸在悲傷的劇情裏。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拍拍小逸的肩膀:


    “喂,結束了!”


    小逸身子微微一晃,抬起頭,沖我笑了笑,眼角仍掛著淚珠。


    那笑容,讓我心蕩神搖,差點失了魂魄。


    夜涼如水,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我難道像荷美一樣喜歡小逸?可他是男孩子,我怎麽會喜歡男孩子?想起小逸在夜總會對那個西洋人的唾棄,內心便升起深深的恐懼。也許、也許隻是哥哥對弟弟的喜歡?我不是一直把他當弟弟嗎?怎麽可以對他有其他想法?我分不清,分不清!一定是對弟弟那種“喜歡”,不是對女朋友那種“喜歡”。我怎麽能喜歡他?我怎麽能喜歡他?


    越想越糊塗,越想越混亂,腦袋似要炸裂。在筋疲力盡、即將沉沉睡去之際,一個想法鑽入意識之海,仿佛所有問題都得到了化解:即使喜歡他,隻要永遠不讓他知道,他就不會討厭我、排斥我吧……


    《煞星》很快便殺青。《血仇》也排期上映,票房很接近百萬。小逸因為在這部電影裏表現出色,廣受矚目,被各大媒體和影評人讚不絕口,公司甚至挑選了這部影片送交“亞洲影展”參展。連我也沾了光,電影的宣傳語便是:“一夜之間,雙星交輝”。其實我在電影裏不過出場十多分鍾,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麽突出,小逸卻說:“如果沒有你,我肯定拍不出這種效果,《血仇》也會麵目全非,所以你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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