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就端上桌,鮮香的味道撲鼻而來,沈南枝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個,輕輕吹了吹,送入口中,鮮美的湯汁瞬間在舌尖爆開,她滿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太好吃了,霍逍,你快嚐嚐,這比我們學校門口那家可好吃多…”


    沈南枝說到一半,猛地頓住了,飛速看了眼霍逍,霍逍也抬頭看她,沈南枝忙看了眼老板:“老板,您這手藝可真絕了,包得又快又好。”


    攤主嘿嘿一笑,臉上的褶子都透著質樸的得意:“那可不,俺做這餛飩幾十年咯,全靠熟能生巧。”


    霍逍沒說話,低頭專注地吃著餛飩,或許是多年在戰場習慣了,他吃東西急而有敘,很快一碗餛飩就下了肚。


    “我記得,你認字是家中請先生教的。”霍逍遙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


    沈南枝眼皮一跳,一個混沌塞在了嘴皮上,燙得她一哆嗦。


    霍逍皺了皺眉,“吃慢點,燙。”


    沈南枝心說燙到怪誰,還不是怪你。


    接下來霍逍沒有再說話,他又要了一碗餛飩,他兩碗吃完,沈南枝這邊才吹吹呼呼的吃掉一碗,她擦擦嘴,霍逍看著她臉吃得紅撲撲的,在她鼻尖上彈了下:“吃好了?”


    沈南枝點點頭,霍逍付了錢,正要往車邊走,沈南枝拉了他一下。


    “走會兒,消消食兒。”


    霍逍看了在車邊抽煙的張副官一眼,轉身拉著沈南枝沿著街邊慢悠悠晃。


    沈南枝捂著肚子,這會兒吃飽了,僅剩的那一丁點睡意也沒了,兩個人並排走著,她一抬手就能碰到霍逍的,這種感覺莫名地安逸。


    前麵有個小水坑,霍逍想拉著她繞過去,沈南枝一抬腳就跳了過去,霍逍被她突如其來的一下拽的一個趔趄,怕她摔倒連忙扶了一下。


    霍逍歎了口:“你慢點。”


    沈南枝接連跳了幾個水坑,霍逍看她玩的不亦樂乎,就每到一個水坑就拉她一下。


    不遠處開車慢慢跟著的張副官仿佛看到了兩個弱智,鐵血冷麵的霍少帥拉著人跳水坑玩,說出去誰信?


    沈南枝玩上癮了,結果在跳下一個水坑的時候,突然旁邊竄出一隻黑貓。


    “哎!”給她嚇得夠嗆,貓也給她嚇得夠嗆,夾著尾巴一路逃竄。


    霍逍顯然也被嚇了一跳,隻是良好的素質沒有讓他跟沈南枝似的一驚一乍,他將沈南枝扶穩,“再蹦一下,就上車回去。”


    沈南枝看著他,忽然忍不住笑了,想想自己剛才的樣子確實有些滑稽。


    一路走,她偏頭看著霍逍。


    “看什麽。”霍逍問。


    “看你好看。”沈南枝笑了。


    霍逍看了她一眼,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霍逍,”沈南枝低頭看著路邊的小水坑,將一個小石頭踢走:“你相信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嗎?”


    霍逍停下了腳步,側頭看她,夜風吹過,霍逍額前的碎發微微晃動著,他低著頭,碎發遮掉了一半的神色,沈南枝看不分明。


    “我不是沈南枝,”沈南枝靜靜地看著他,“或者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沈南枝。”


    四周很安靜,遠處能聽到音樂有狗的叫聲和路邊小販低聲吆喝的聲音。


    “媽的!老子弄死你!”


    突然一聲炸雷般的怒吼聲響起,沈南枝屏住的呼吸一秒破功,嚇得一哆嗦。


    接著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傳來,轉頭看過去,前麵不遠處有三五個人追著一個人跑了過來,最前麵那人鼻青臉腫跑的踉踉蹌蹌,兩條腿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跑成了麻花兒。


    很快追上來的人一腳把麻花兒腿踹倒在地,砸壞了路邊小販的攤子。


    “跑啊!”


    幾個人咒罵著對著麻花兒腿就是一場毫無技術可言圍毆。


    晚風吹過,裹挾著難聞的氣味,帶著酒氣。


    一群大晚上沒事幹的小混混喝了酒,逮到一個倒黴蛋群起圍毆。


    沈南枝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下巴被霍逍捏住將她的臉轉了回去,霍逍看著她:“接著說。”


    “嗯?”沈南枝的腦子仿佛這一刻短路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麽點勇氣被那聲怒吼嚇了回去,這會兒還接著說個屁啊。


    “剛才的話,”霍逍說:“接著說完。”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沈南枝一時間也瞧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動了動唇,試著把剛才的情緒給調動回來:“我是…”


    “啊!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沈南枝剛開口,就被那邊抱有哀嚎求饒的麻花腿兒打斷了。


    沈南枝閉了閉眼:“我其實是…”


    “哐啷———”


    一聲巨響,這是椅子砸在頭上發出的聲音,尖銳且沉悶。


    “嘖,”再次被打斷的沈南枝轉頭看著那邊,相當的煩躁:“要弄死直接用刀捅多快啊,您那沙包大的拳頭還是自己留著吧。”


    “哪來的臭娘們,嘴皮子挺利索,敢管大爺們的閑事,活得不耐煩了!”幾個小混混聽到沈南枝開口,瞬間像是被點著的炮仗,紅著眼就朝這邊圍了過來。


    打頭的那個滿臉橫肉,脖子上還刺著條歪扭的青龍,本就喝得爛醉,見沈南枝模樣嬌俏漂亮,酒壯慫人膽,嘴裏吐出不幹不淨的話,“喲,小美人脾氣還挺辣,不過大爺我就喜歡這調調,跟哥哥們玩玩去唄。”


    說著就朝沈南枝抬起了手,沈南枝沒動。


    霍逍的身形仿若一道黑色的閃電,大手鐵鉗一般捏住對方的手腕,稍一用力,隻聽“哢嚓”一聲,那混混手腕被直接掰折,淒厲慘叫劃破夜空。


    其他人見狀都衝了上來,霍逍一個箭步衝向離得最近的混混,右拳裹挾著呼呼風聲,直擊對方下顎,那混混的下巴被這一拳打得脫臼,牙齒混著血水噴濺而出。


    他長腿一伸,順勢一腳踹在另一個混混的膝蓋上,接著手肘重重砸在其後背,“砰”的一聲悶響,那人便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隻剩痛苦的哼哼聲。


    霍出手很快,動作幹淨利落找不出一絲破綻,不僅力量驚人,威懾力也相當懾人。


    眨眼間,幾人橫七豎八地癱倒在街邊,隻剩痛苦的呻吟在夜風中斷斷續續地飄散。


    霍逍眼眸中的寒意尚未褪去,他轉身,將白色手套摘下來隨手扔在路邊,摟著沈南枝的腰:“回去。”


    車上一直安靜,誰都沒有再開口,霍逍緊緊握住她的手,有些痛,但沈南枝什麽都沒說。


    沈南枝沉默著洗漱完,換了睡衣坐在毯子上踩霍英俊的肚子玩兒,霍寶貝在她身後充當抱枕,大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聽著還挺安神。


    這兩個家夥近來長得更大了,沈南枝懷疑現在她就是騎在霍寶貝身上被它馱著走都沒問題。


    院子裏的丫鬟從之前的十多個改成了現在固定的五個,或許是兩個家夥天生的野性,它們相當護犢子,但凡有一點不熟悉的氣息靠近沈南枝,它們就會表現出攻擊的姿態。


    沈南枝擔心出狀況,也不是沒想過把兩個家夥關起來,但是又不忍心。


    所以就把院子裏的人數控製在兩個家夥能認可的範圍內。


    值得一提的是,兩個家夥對霍逍表現得非常的…恭順,嘛,也不難理解,畢竟是親手抓了它們老媽的人。


    霍逍的態度讓沈南枝有些不安,他很平靜,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什麽,總之太過於平靜了,沈南枝趴在霍寶貝身上閉了閉眼。


    它在喘氣兒,肚子一起一伏的,沈南枝的臉也跟著它一起一伏。


    她有些…煩躁。


    霍逍相信她說的那些話嗎?


    他什麽都沒問,是不相信…還是有其他的打算。


    其實很多事情,沈南枝一直都是抱著一個想不明白就管他去死的態度,能不想就不願意多想,她更願意順其自然的發展,能回避就回避,隻要不影響她上學賺錢,她一切都可以不管。


    可是從她今天開口說出那句話後,所有的事情就不一樣了,無論對沈長澤還是那個赫連嘵,所有的事情她都有耐心慢慢來。


    可是對上霍逍她就有些不能忍受。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見了赫連嘵後她心中就一直隱約不安,而這份不安在沈長澤那裏得到了證實。


    唯一能讓她安心的霍逍,回來後他竟然沒在,這是她不能忍受的,所以才衝到了軍營。


    思緒就像是被微風卷起的小葉子,七上八下的。


    所有的混亂都變成了三個字。


    怎麽辦。


    怎麽辦?


    如果她來到這裏跟赫連嘵脫不了安幹係,那麽他是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


    如果她的來去是人為的,不是由她自己掌控的,那麽她最終有一天會因為不可抗力回去再也回不來嗎?


    她第一次有了這種恐慌,再也見不到霍逍的恐慌。


    沒錯,她的擔心和害怕,最終都指向這一點。


    霍逍擦著頭發回來,沈南枝對上他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慌。


    她坐起來,衝霍逍招招手,“小霍,過來。”


    霍逍眯了眯眼,這稱呼她還叫上癮了。


    他走過來在霍英俊的屁股上踢了一腳,霍英俊相當不滿,抬了抬爪子大概是想照著那長腿來一下。


    但是沒出息的改成伸懶腰。


    廢物。


    沈南枝在心底鄙視了一下。


    霍英俊頗為不滿地走開了,霍逍抬起沈南枝的下巴狠狠吻了一下,有些刺刺的疼。


    放開的時候,沈南枝摸了摸唇,看著他:“你不喜歡的話,霍山炮也不是不可以。”


    霍逍看著她。


    沈南枝果斷拿過他手裏的毛巾,“我幫你擦。”


    說著她把霍逍拽著坐了下來,拿著毛巾在他頭上狠狠搓了幾下,霍逍的頭在她手裏搖晃,不得不說還是有幾分報複心理在裏麵的。


    霍逍抓住了她的手,往後一靠,壓在了她身上。


    霍寶貝作為抱枕淺淺的抗議了一下。


    “紅殊的母親在陳唐風月。”霍逍在沈南枝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什麽月?”沈南枝愣了,第一反應是某個戲班子的名字,“這戲班子挺風雅哈。”


    霍逍側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沈南枝頓了頓,好像明白了什麽,“妓院啊?”


    “嗯。”霍逍捏了捏她的手。


    他偏頭的時候,耳朵恰好就在沈南枝的麵前,霍逍皮膚很白,這讓沈南枝覺得很神奇,一個常年打仗風吹日曬的人,皮膚竟然能這麽白。


    真是讓人羨慕忌妒恨。


    他的耳垂很薄,沈南枝湊上去親了一下,“我明天帶她去看看吧,找了這麽久,紅殊應該會開心。”


    霍逍沒說話,沈南枝伸手又在他耳垂上戳了戳。


    “是你嗎?”霍逍問。


    “嗯?”沈南枝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懵了。


    霍逍轉了過來,看著她,“我第一次見到的,是你嗎?”


    沈南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


    霍逍還是看著她。


    “是我,”沈南枝看著他的眼睛:“一直都是我。”


    “好,”霍逍撩開她的頭發,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接著直接將她抱了起來:“睡覺。”


    沈南枝原本都準備好霍逍問出下一句她就全盤脫出了,霍逍竟然來了這麽一句,她愣了愣:“什,什麽?”


    霍逍把她往床上一扔,壓了上來:“睡。”


    “不是,等等,”沈南枝撐著他的胸口坐起來,不明白這怎麽就到了睡覺這一環:“您不準備問點別的了,我這好不容易準備開誠布公。”


    霍逍往床頭一靠,看著她:“我以為你不想說。”


    “嘖,”沈南枝說:“我這不是在醞釀嗎。”


    “醞釀好了嗎。”霍逍撩了撩她的長發。


    沈南枝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醞釀好了沒,歎了口氣開口:“山炮啊…”


    霍逍看了她一眼,在她耳朵上捏了一下。


    沈南枝頓了頓:“山炮啊,我…”


    又被捏了下,比剛才疼。


    嘿,沒完了。


    沈南枝拍開他的手,揉了揉耳朵,把那種酥麻的感覺揉散,才瞪著他:“你還想不想聽了。”


    霍逍收回了手,手環在胸前,沈南枝為了防止再被打斷,決定省略前麵兩個字。


    “我不是沈南枝,準確來說,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霍逍沒說話,沈南枝看了看他,又接著說:“我生活的地方得往後數個一百年左右,我在那個時代出了車禍,醒來後就到這裏了。”


    “車禍?”霍逍問。


    沈南枝點頭:“在我們那兒,這個叫作穿越。”


    霍逍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說:“你還能回去?”


    “你怎麽知道?”沈南枝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麽:“上次你看到了?”


    霍逍點了點頭:“我醒得早。”


    “靠,”沈南枝有些震驚,想起自己那時候掩耳盜鈴的動作,就覺得有點蠢,“你竟然沒問我?”


    沈南枝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複雜,驚訝,說出口的輕鬆,還有…感動。


    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看著霍逍,他說的這句話還在耳邊,沈南枝忽然覺得鼻尖有些酸,好像有一把小小的軟毛刷在心裏撩撥,軟的一塌糊塗。


    “你都不驚訝嗎?”沈南枝說:“正常人恐怕都要當我是妖怪了。”


    霍逍靜靜的看著她,摸了摸她的臉,“你就是你。”


    驚訝嗎?當然是有的,即便是像他這樣見過許多場麵人,在那一刻,他是驚訝的。


    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他瞪著從沒見過的,新奇的房間愣了很長時間,甚至覺得自己還在做夢,直到懷裏的沈南枝動了動,嘟囔了一聲,他才知道,這不是夢。


    他心底是忐忑的,所以在沈南枝醒過來的前一秒,他閉上了眼睛。


    看著她翻身將被子蒙在頭上,小心翼翼地掩飾,他知道,她大概是不想讓他知道的。


    所以他可以什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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