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逍站在一旁,周身的冷冽氣息仿若能凍死人。


    他上前一步,拉過沈南枝,“該走了。”


    沈南枝猶豫片刻,“大哥,你好好養傷,過些時日我再來看你。”


    沈長澤眼底閃過一抹複雜情緒,但還是勉強撐起一絲笑意,“去吧,我這沒事,養些時日就好。”


    霍逍拉著她朝門外走去,腳步頓了頓,回頭道:“多謝。”


    說罷,拉著沈南枝就往病房外走,出了病房,霍逍一言不發,腳步匆匆,撞上了急匆匆趕來的沈玉蘭,她瞪了一眼沈南枝,想說什麽時,看到了一旁的霍逍,咬了咬唇,又狠狠瞪了眼沈南枝,才急匆匆朝著病房走去。


    “怎麽樣,”霍名秀迎了上來,“嫂子你沒事吧?”


    沈南枝搖了搖頭,霍名秀又問:“沈長澤呢?他沒事吧?”


    “醫生說修顏修養就好。”


    霍名秀點了點頭,“看不出來啊,沈玉蘭這哥還不錯啊,竟然這麽奮不顧身的去救你。”


    霍逍步子走的更快了,霍名秀一問完就感覺周身氣氛不對,莫名打了個冷顫。


    沈南枝無奈的看了眼她,內心也是亂糟糟的。


    “沈南枝!”


    出了醫院大門,宋靈就迎了上來。


    她眼眶泛紅,疾步走衝了過來,被兩個大兵哥攔住了,她全然沒了馬場時的盛氣淩人,“我爹他與你無冤無仇,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若惱我在馬場的所作所為,衝我來便是,為什麽要為難我爹!”


    沈南枝掃了眼霍逍,轉頭看著她淡淡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當得起嗎?”


    宋靈死死咬著唇,看了眼霍逍,“能不能放了我爹,我可以道歉。”


    她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又藏著幾分哀怨,自幼便將一顆芳心暗許給霍逍,往昔見他,滿心是羞怯與傾慕,可如今這局麵,滿心隻剩焦急與委屈。


    “道歉?”霍逍終於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若我妻子今日有事,你們宋家一個都活不了。”


    宋靈聞言,身子猛地一顫,臉上血色盡失,嘴唇也變得青紫,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我真的知錯了。”宋靈眼眶中淚水決堤,簌簌滾落,在臉頰上劃出兩道狼狽的淚痕,她看向神南枝,“馬場之事是我被嫉妒衝昏頭腦,我不該招惹少夫人,可我爹他無辜啊,求您高抬貴手。”


    “現在知道哭了,”霍名秀抱著手站在一旁,冷哼道:“在馬場,若不是沈大哥舍身救我嫂子,她怕是要命喪當場,如今你輕飄飄一句道歉,就想揭過,哪有這般便宜事?”


    宋靈被這話噎得胸口發悶,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少夫人,我……我願做任何事來彌補過錯,隻要您放了我爹,”宋靈咬著牙,下了狠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聲響,全然不顧體麵,“哪怕讓我入府為婢,侍奉少夫人,以示悔過,隻求您網開一麵。”


    “我霍家不缺下人,你的一句道歉也什麽都抵消不了,”沈南枝看見她就煩,“今日之事就當教訓,以後犯蠢之前先過過腦子,能不能承擔後果。”


    說完,霍逍拉著她上了車。


    宋靈還要再追,卻被大兵哥死死鉗製住,她眼睜睜看著霍逍與沈南枝上了車,車門“砰”地關上門,車緩緩啟動。


    她望著遠去的車尾,癱倒在地,淚水糊了滿臉,妝容更是慘不忍睹。


    車上,霍逍抓著她的手,在手腕處摩挲著,霍名秀回頭朝後麵望了好幾眼。


    沈南枝架不住了,在這麽摩下去,她手都要一口了,清了清了嗓子,她問:“少帥,你真抓了她爹?”


    霍逍側頭看了她一眼,沈南枝被盯的發毛,半晌他才淡淡嗯了一聲。


    沈南枝有點琢磨不透,不會給弄死了吧?說實話宋靈她是很討厭,但不至於要到弄死的程度,剛想著要不要求個情什麽的。


    霍名秀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立刻就道:“嫂子放心,最多就是關幾天讓他吃點苦頭,不會出人命。”


    沈南枝點點頭,往霍逍那邊窩了窩。


    到了帥府,一回來霍逍就去了大帥書房談事情去了,沈南枝看著霍逍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半晌,吩咐了一圈了今日之事不許告訴霍夫人後才回房間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


    躺下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都是疼的,感覺快要散架了。


    腦海裏不自覺的想到了今日沈長澤看她時的那個眼神,那種好似豁出命也不在意的眼神。


    愣了一會回神,丫鬟來報說有人找她。


    “退掉,誰也不見。”沈南枝半死不活的擺擺手,她累斃了,一秒鍾也不想動。


    丫鬟接了回話,正要走,沈南枝還是問了句:“是誰啊?”


    “是紅殊姑娘。”


    沈南枝聞言抬起頭:“她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她還帶了幾個同學。”


    同學?


    沈南枝想了想,坐起身:“先把人帶到客廳吧,我換身衣裳。”


    朱蘭看著端茶送點心的丫鬟都走了,才用胳膊撞了撞紅殊:“你真認識少帥夫人啊!”


    “是啊是啊,紅殊沒想到你竟然還認識少夫人,簡直太意外了。”另一個說著打量了一圈,還有些興奮,“天呐,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屋子。”


    “坐好,這可是大帥府,”紅殊端著茶喝了一口,“把你們這沒見識的樣子收一收。”


    兩人被她這麽一說,都有些尷尬,朱蘭有些鬱悶,剛要說什麽就見紅殊忽然站了起來,“姐姐你來了。”


    她親昵地挽住沈南枝胳膊,“姐姐,可算見到你了,我這幾日可惦記你呢。”


    沈南枝嘴角噙著一抹淡笑,“今日沒課嗎?怎麽有空來我這兒了?”


    “今日不忙,”紅殊笑著,指了指朱蘭幾人:“她們是我的同學。”


    沈南枝目光流轉,輕掃過朱蘭等人,幾個姑娘都還穿著校服,年紀同紅殊差不多。


    幾人見到沈南枝一時有些緊張,朱蘭道:“少夫人好,我們……冒昧叨擾了。”


    朱蘭說著,不動聲色的打量了沈南枝一眼,心中感歎長得真美啊。


    沈南枝一襲月白色旗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卻不失玲瓏的腰肢,如墨的長發鬆鬆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頸邊,宛如一幅寫意的水墨畫,添了幾分慵懶與嫵媚。


    看著與她們年齡相仿,卻讓人覺得看著與她們年齡相仿,卻讓人覺得遙不可及、自帶一番貴氣與沉穩,那通身的氣派,絕非僅憑華服美飾堆砌而來。


    朱蘭幾人自覺相形見絀,原本因好奇與興奮而雀躍的心,此刻添了幾分拘謹,手腳都似不知該往何處安放,隻能幹巴巴地站著,臉上的笑容也因緊張而略顯僵硬。


    “都坐吧,別站著了。”沈南枝淺笑輕言,率先入座,朱蘭等人這才如夢初醒,忙不迭地挨著椅子邊坐下,坐姿端正得近乎刻板,目光時不時偷瞄向沈南枝,像是生怕行差踏錯失了禮數。


    紅殊也自然的落座,見場麵稍顯冷寂,趕忙熱絡地打破僵局,端起茶盞遞向沈南枝,笑盈盈說道:“姐姐,她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您別見怪。”


    沈南枝掃了眼紅殊,聽她這麽說,那幾位姑娘更緊張了。


    她垂眸接過茶杯輕抿一口,茶香在唇齒間散開,沒有先開口。


    紅薯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傷口,忙道:“姐姐你受傷了?這是怎麽回事?”


    “無礙,一點小擦傷,”沈南枝抬眸看向紅殊,淡淡笑笑了笑:“今天帶了同學過來,怕不止是想姐姐了來敘幾句舊吧?”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姐姐。”紅殊笑笑,看向朱蘭道:“你自己說吧。”


    朱蘭有些拘謹,雙手不自覺地絞緊衣角,猶豫再三,才鼓起勇氣抬起頭,眼眶裏已然泛起淚花,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少夫人,我叫朱蘭,今日前來,是想請少夫人救救我爹。”


    沈南枝喝了口茶:“不急,你慢慢說。”


    朱蘭的爹經營著一間綢緞鋪子,多年來勤勤懇懇,靠著誠信與手藝,在市井間也積攢了些口碑,雖說規模一直不大,卻也能維持一家人安穩度日。


    可時運不濟,近些日子,市麵上綢緞料子的行情突變,新式洋布如洶湧浪潮般湧入,搶占了大半客源,加之城裏又新開了幾家頗具規模的綢緞行,競爭愈發激烈,他家這小鋪子的生意一落千丈,門可羅雀,庫存積壓,資金周轉也陷入了僵局。


    眼瞅著鋪子快要撐不下去,家裏揭不開鍋,朱蘭爹愁白了頭,四處打聽,才尋到據說家財雄厚、人脈廣泛的錢老板。


    錢老板這人,平日裏在生意場上長袖善舞,表麵一團和氣,實則精明算計、唯利是圖。


    朱蘭爹帶著滿心期許與忐忑,提著厚禮登門,言辭懇切地說明了來意,求錢老板借一筆錢應急,周轉這艱難時局,還許下按時還錢、額外付利的諾言。


    錢老板眯著眼,假惺惺地猶豫再三,才擺著一副慷慨模樣,應下此事,當場立下字據,借出了一筆數目不算小的款項。


    有了這筆錢,朱蘭爹如獲救命稻草,一家人省吃儉用,起早貪黑,好不容易熬過幾個月,生意剛有了點起色,到了約定還錢的日子,朱蘭爹不敢有絲毫怠慢,帶著足額的錢款,還備上一份謝禮,滿心歡喜地前往錢老板府上。


    誰料,錢老板見了他,瞬間換了副嘴臉,收起借條,卻不認賬了,陰陽怪氣地說這段時間利息漲了數倍,朱蘭爹帶來的錢遠遠不夠。


    朱蘭爹驚得瞪大了眼,據理力爭,拿出字據理論,可錢老板卻冷笑一聲,指使手下打手,將字據一把奪過,當場撕毀,揚言這就是廢紙一張。


    朱蘭爹又氣又急,差點昏死過去。


    見朱蘭爹癱倒在地、滿臉絕望,錢老板這才悠悠道出“條件”,說隻要朱蘭嫁給他做九姨太,這債務便可一筆勾銷,否則,不僅要讓他家鋪子立馬關門大吉,還要把朱蘭爹送進大牢,讓他們一家永無寧日。


    朱蘭爹怎肯拿女兒的終身幸福做這醃臢交易,當下嚴詞拒絕,被錢老板的打手們一頓拳打腳踢,扔出了府門。


    此後,錢老板果真使起陰招,勾結警局裏貪財的敗類,偽造朱蘭爹參與違禁交易的假證,買通證人,汙蔑陷害,致使朱蘭爹被抓走,鋪子被封,朱蘭娘一病不起。


    朱蘭走投無路,才跟著紅殊求到沈南枝跟前,她此刻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的直接跪下了:“少夫人,我爹真的是冤枉的,那錢老板太狠毒,拿我爹的命逼我就範,求您看在紅殊的麵子上救救我們,隻要能還我爹清白,我願給您做牛做馬。”


    “對啊少夫人,紅殊說一定會幫忙的,”一旁的同學也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地幫腔:朱蘭的父親定是遭人惡意陷害,這世道,沒個靠山,清白之人都要被冤枉死了,還請您幫幫忙。”


    沈南枝聽著眾人的哀求,目光依舊平靜如水,她輕輕擱下手中茶盞,輕微的聲響在這滿是哀求聲的客廳裏卻顯得格外清晰,眾人下意識地噤了聲。


    “朱姑娘,你先起來。”


    旁邊的幾個同學忙將她扶了起來,沈南枝語調不疾不徐,“你擔心父親我能理解,隻是這事兒牽扯甚廣,又關乎律法,我雖身處帥府,卻也不能壞了規矩亂插手。”


    朱蘭聽了沈南枝的話,臉色又白了幾分:“少夫人,求您了,我爹他如今在牢裏受苦,我娘又臥病在床,求您幫幫我吧。”


    “是啊少夫人,求您看在紅殊的麵子上幫幫朱蘭吧,她也是沒有辦法了。”


    沈南枝看了眼紅殊,她眼眶也有些紅:“姐姐,這件事是我不好,我本來不想麻煩你的,可是這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隻是見不得朱蘭為了父親這麽難過的模樣,讓我想起了自己。”


    “所以我一時衝動就想到姐姐了,”紅殊說著握了握沈南枝的手,她咬了咬唇:“若是此事牽扯太廣,姐姐不必顧慮我,我也不想讓你為難。”


    沈南枝垂眸,看著紅殊那隻握住自己的手,心中五味雜陳。


    她冰雪聰明,又怎會瞧不出紅殊心底那點隱秘心思。


    紅殊這般熱心於朱蘭之事,怕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分明是借題發揮的主意,妄圖借著此番事端,大張旗鼓、招搖過市地彰顯她與自己交情匪淺,能在這威嚴莊重、門禁森嚴的帥府暢行無阻,仿佛這兒是她可以隨意進出肆意借力的自家後院一般。


    說白了,她就是想向旁人宣告,少帥府便是她堅實的靠山,有了這層“庇佑”,往後不論走到哪兒,都能挺直腰杆、風光無限。


    說實話,沈南枝非常討厭這樣的感覺,紅殊有事情她一定會不會袖手旁觀,這件事不小不大,若是紅殊自己來找她,或者是寫封信,隻要不危及帥府,她絕不會推辭。


    可今日這陣仗,實在讓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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