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陽從窗邊爬到了他的腳邊,烈日變成了殘陽,最後又變成滿天星鬥,他還在保持著那個姿勢,眼睛裏泛起了紅霧。


    水漏在滴滴答答的敲擊著人的心房,在昏暗的房間中顯得尤為響亮。所有的一切在他這裏都停止了,萬籟俱寂,時間是唯一的進展。


    終於,門外傳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接著門窗上又出現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定定的在門外站著。李易亭緩緩閉上眼睛,眼淚若決堤一般順流而下。


    李知荀知道自己現在在做著此生最錯誤的一個舉動,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身上的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在瘋狂的呼喚著他往這裏而來。


    他顫抖著推開房門,屋內的燭火猛遭風吹,頓時熄滅。月光見fèng插針的走了進來,牆角有灰塵在起舞。


    床邊坐著一個呆呆望著他的身影,目光熾烈而又渴望。


    幾日不見,他瘦已經大變全樣,眼窩深陷,臉色蒼白,本來紅潤的嘴唇此刻也像塗了一層白蠟,再也不復以往的清艷絕麗。


    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這麽折磨自己你以為我會開心嗎?


    “七哥……”李易亭輕輕喚了一聲,露出勝利的笑意。


    “我贏了,你最終還是來了。”


    “要不是芸煙說你病重,你以為我會傻到新婚前夜跑來見你?”李知荀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可你還是來了呀,說明你還擔心我。”李易亭高興的說道。


    “你知道我為了生這個病花了多大的功夫嗎?連灌了自己三天三夜的酒,晚上有床不睡躺在冰冷的地上,喝過夜的茶水,可是就算是這樣,還隻是輕微發熱。我時常想我阿娘怎麽沒有把我生的像女子那般柔弱,連個病都不生一下。”


    “我本來以為隻有我快死了你才會來看我最後一眼,不過太好了,你現在就來了。”他的眼睛流光閃閃,像得到了意外的獎勵。


    李知荀長嘆一聲:“你又何必自己折騰自己,你明知道我們不可能了。”


    李易亭急切的說道:“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我都這個樣子了還在拚死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可是七哥你卻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


    李知荀沉默,李易亭又道:“你其實也不隻是把我當做弟弟來看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這些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為什麽你明明知道是我害了沉彎,卻還是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我相處了這麽些年。”


    李知荀黯然笑道:“想明白了又能怎樣?我明日便要與天瑜成親了。更何況,沉彎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李易亭心中一痛,“我不會幹涉你,你盡管成你的婚,所以請你也給我留一個退路,讓我待在你身邊好嗎?日後你成了大昭的君王,我就當你的臣子,我們一起出謀劃策治理天下,你後宮裏的事我不在乎,隻要你朝堂上的時間是屬於我的就足夠了。”


    “你為什麽,非要這麽偏執?”語氣中有責怪,也有心疼。


    “從小到大我一直刀槍不入,什麽風言風語冷嘲熱諷都打不到我,那是因為有七哥你。你既是我的軟肋,又是我的鎧甲,如果你連我這最後一點奢望都要奪走的話,那真的會要了我的命的。”


    “可是我還不想死。”李易亭自嘲的笑了笑,“我還想長命百歲,看你兒孫繞膝承歡。”


    “時辰不早了,我要走了。”李知荀別過臉去,聲音平靜若水,不辨悲喜。


    “等等”,李易亭突然拉住他的手,從懷裏拿出一塊小小的衣袖,“這個,你不收回嗎?”


    李知荀怔怔的看著他,良久,伸手接了過來,轉身離去。


    昭王親賜的黎禮兩家大婚,終於在一片期待聲中徐徐到來了。


    臘月十五一早,丞相府和晏清府便開始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大紅色的綢緞像一條紅色的巨龍,彎彎繞繞的盤踞在兩家府邸之上。門口車馬如龍,人聲鼎沸。


    朝廷百官、四國名士紛紛攜眷來賀,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無不顯示著婚宴的隆重盛大。


    黎天瑜早早的被喚了起來,香湯沐浴後,宮裏派來的麽麽便開始為她梳妝打扮。


    麽麽們先是給她套了一層層輕薄的紅娟衫,每一層都繡有不同的圖案,代表著有不同的含義。最後又給她披上一層暗紅色的曲裾深衣,通身緊窄,長可曳地,下擺呈喇叭狀,行不露足,顯得整個人文靜優雅。


    暗紅色的錦緞上,是用赤金鑲嵌的碎寶石綴成一隻品紅孔雀,行走時錦緞與輕紗順勢而動,赤雀頓時栩栩如生,振翅欲飛,好似要活過來一般。寶石與寶石之間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環佩叮噹。


    黎天瑜提著裙擺對著銅鏡轉了一圈,臉上粉黛未施,就能一眼奪走人的呼吸。


    一旁的麽麽瞧的眼睛都直了,由衷的誇獎道:“黎千金當真有傾城之姿。”


    黎天瑜嬌羞一笑,心裏早已欣喜若狂。七年了,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天,還好她沒有放棄。


    不知道她今日的這身裝扮,他喜不喜歡。


    另一端的晏清府。李知荀一身簡單的降紅色黑邊金繡錦袍,仿佛從畫中走出來,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高貴儒雅,不住地對來客微笑鞠躬,寒暄客套。


    拾彩和陸玠也收到請帖前來賀喜,剛一下車,就立刻吸引了大片人的目光,有不少人駐足觀望,投來羨慕的目光,都在猜測這一對天仙似的璧人到底是誰。


    拾彩一眼看見站在門口迎接賓客的李知荀,又看了看這個自己曾經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不禁黯然傷神。


    說起來,自己已經離開大半月之久了。這半個月裏,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尋過自己。果然還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陸玠見她神色傷感,什麽也沒說,擁著她走上前去。


    李知荀剛微笑著把一位賓客送了進去,一轉身,忽然呆住了。他怔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仿佛從來沒有見過她一般。


    拾彩在他身邊的這一兩年裏,從來都沒有好好的梳妝打扮過。以前在軍營裏的時候,她總是穿著男人的衣服,一身寬袍窄袖,完全看不出女兒風情。後來在自己府上,也是一身丫鬟的裝扮,額前垂著稀疏的碎發,看起來頂多清稚可人,算不得驚艷,也不會令人一見難忘。


    可今晚的她,梳著一頭雲頂髻,額間碎發已然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冰肌玉骨,亭亭玉立。一雙眸子波光瀲灩,仿佛深邃的漩渦一般,教人移不開眼睛。


    以前他一直覺得她長的像沉彎,現在看來,她就是她,獨一無二,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陸玠看著他們兩個互相望著對方出神,氣的頭頂冒煙,咳嗽兩聲,身形一側把拾彩擋在身後。


    “王爺,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陸某先在這裏祝王爺和王妃能百年偕老,永結琴瑟之歡。”


    李知荀立即迴轉神來,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朗然大笑道:“多謝陸公子吉言,裏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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