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諸位一定要隨時端正自己的思想,隨時約束自己的行為舉止。”


    一位高冠博帶的夫子此刻正襟危坐於明倫堂的居中涼席之上,朝教室四周聽課的學子諄諄教誨。


    “切,一看老頭子就是沒餓過,餓你三天三夜,看你還吃不吃肉...”


    一頭古惑仔長發的梟陽聽著這些與自己生存之道背向而行的所謂禮儀不禁直翻白眼。


    “粗鄙之輩,果然就算考進了學宮依然拋棄不了低俗的生活理念。”


    坐在梟陽隔壁的一名小白臉聞言露出鄙夷的表情,一邊在鼻端誇張地扇動手掌一邊陰陽怪氣說道。


    “你特麽說誰呢?”梟陽眼睛眯了起來。


    “誰聽說誰。”小白臉嘴角微微翹起,目視前方氣定神閑。


    入學一年已經習慣被貴族明裏暗裏嘲諷的梟陽不再像剛開始那時義憤填膺,而是眯起細長的眼眸同樣點點頭讚同道:“有道理,肉食者鄙,不足與謀。”


    “你小子說誰呢?”小白臉嘴角一抽,擱在大腿上的豆沙包大的拳頭攥了起來。


    “誰聽說誰。”梟陽吹著口哨回道。


    小白臉臉漲的更紅了!顫顫巍巍地從內襟裏抽出了一把小刀!


    梟陽一看差點笑出聲來:“喲?大少爺竟然敢動粗了?可以!有本事來打我啊!斬魄刀小小的也很可愛捏!”


    小白臉再也忍不住,左手猛地朝梟陽麵前一揮!


    梟陽承認當時還是緊張的菊花一縮,然後就看到了這小白臉嗤拉一聲把草席割成了兩半!


    “我...我要與你割袍斷義!你個小赤佬!”


    麵相青澀的孔翎捏著奸細的嗓子嚴正聲明道!


    “要打架的同學請到走廊去打,打完以後把血跡清理幹淨。”此時的夫子聲音輕柔如春風一般飄到兩隻鬥雞麵前,直接把兩人嚇得渾身一顫!


    同時望向梟陽的還有身穿桃紅漢服的朝露。


    “老師,我們隻是開個玩笑,我鬼道成績不好,孔翎師兄說要給我補習一下。”


    梟陽一臉開朗地摟住孔翎微笑道。


    “是的老師,我們開玩笑呢哈哈哈,梟陽說這次成績一定讓您大吃一驚長長您老的臉麵!”


    孔翎也一臉假笑地朝老師揮手示意。


    垂垂老矣的夫子連忙揮手笑道:“你們少給老夫貼金,老夫隻求以後你們闖禍時別把老夫供出來就好了。”


    明倫堂裏全場一陣哄笑。


    但在梟陽的眼裏,隻有那個女子的容貌如窗外的桃花一般嬌豔。


    就這樣吧....到時當上無常,我就給你表白!


    隻是這句話看的場外觀眾連連皺眉。


    【這小子真像戲台上的老將軍啊。】


    【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舔狗不得好死!】


    【放屁!這是什麽舔狗?這是專一啊!讓人變渺小的愛情可恥,讓人變小孩的愛情可貴!】


    這樣的日子很美好,直到落木諸侯來到紫微講武堂的那個雨天。


    “朝露!你猜怎麽著!這次我刀法成績得了天字甲上哈哈哈!中秋節要不我們去....”


    當梟陽興高采烈地蹦跳到十裏長廊時卻看到了朝露的背影和一群迎麵走來的....大人。


    隻是看著這些大人身上的華麗絲絹服飾都讓梟陽自覺地麵陡然陷了下去。


    上衣交領左衽,是隻有諸侯貴族才能使用的赤、玄二色。緇衣在內,羔裘在背,腰配赤芾,足踏金履...


    已經不是街邊討食的野狗已經有了基本的眼力,任何一樣服裝的價值都抵得上他一年的學費和夥食費。


    但最令他心冷的,是居首那名腰佩玉牌的男子氣度泠然與自己擦肩而過,卻似乎根本沒有看到自己一般....


    赤裸裸的鄙視!


    但他身上的靈壓,卻比那幾名夫子給自己的壓迫還強!


    身體僵直的梟陽直到一行人全都隱入廊柱後才手腳重新溫熱起來,他慢慢走到落木露身後,故作輕鬆問道:“露公主,這不會是你自小離散的遠房親戚吧?你有這麽有錢的親戚還不帶哥們一起吃香喝辣?”


    “梟陽。”朝露突然轉過頭來望向喉嚨微微顫抖的青梅,麵色掙紮著說道,“落木諸侯說要收我為義女,可以馬上畢業進入安天十三部,我....”


    她抬頭望向梟陽的眼睛,似乎在尋找著一個答案。


    梟陽心神莫名一慌,隨即趕緊一拍朝露肩膀大笑道:“想什麽呢哥們!這種好事還猶豫?你是被我傳染了嗎?”


    梟陽哈哈大笑著,似乎眼淚都笑出來了:“想想我們小時候為了一個肉包子都要吃多少苦?你以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真是...你真是走狗屎運啊!”


    一隻小手突然緊緊地捏住了梟陽的右手。


    這隻手很用力,用力到在梟陽的手背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是嗎...”落木露望向梟陽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縷光熄滅了,她輕輕扳開梟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側身向廊道走去。


    “謝謝。”


    一滴溫熱斜飛,在廊道外逐漸洶湧下落的雨聲中落在了梟陽的手背上。


    梟陽默默佇立在逐漸暗下來的長廊中,緩緩閉上了眼睛走入雨幕。


    “今夜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


    一道野狗般嗚咽的哭聲響起在講武堂的那個深秋。


    “你揮了揮手,我笑了笑,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一道孤狼一般的咆哮響起在青雲道的白玉廣場之上!


    “所以我特麽當年就是懦弱!就是害怕!就是自卑!對吧?齊玄守!”


    齊玄守沉默,但此時的觀眾席卻已驚起哭聲一片!


    【媽的!我想起了我的初戀!我懂這哥們!我什麽都沒有怎麽給她好的生活,我他媽當年隻能放手啊!小薇...我想你!】


    【哥們放聲哭!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老子現在不一樣偷偷看著朋友圈裏初戀抱著孩子的照片黯然神傷,可就算再來一次...我,我他媽的還是隻能放手啊!】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蒼地久!】


    【樓上別唱了!你把舌頭捋直了再開腔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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