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他說道:“苑苑走了。”


    鍾銘到他身邊說:“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陸安猛然抬起頭,怒氣忽然直衝上大腦,“你就知道要我離婚離婚,你還知道什麽?!沈詩蕾她放棄了所有的東西和我在一起,我卻愛上了別人……現在她連苑苑都沒有了,我要怎麽跟她說離婚?我原本過的好好的,我有老婆孩子,我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和蒸蒸日上的事業,我原本有這一切!可是你,都是你……”


    “對不起……”


    陸安沒有理會鍾銘的道歉,洪水衝破理智的閘門,他站起來再一次甩開鍾銘握住自己的手:“別跟我在這裏假惺惺的。是你跟陳導說要我做《北京》的另一個男主的吧?我早就應該猜到的!你明明知道我有家室,你明明知道的!現在又來跟我玩假惺惺的安慰,你以為怎麽樣?我會很感動然後離開沈詩蕾和你在一起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那你以為是怎麽樣?!”陸安冷笑,“我們可以玩一場婚外情然後一拍兩散嗎?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多放點心思在她們身上,也許這樣就不會……也許就能早點發現苑苑的病,也許她就不會離開我!這是根本就是錯的……我們根本就不應該遇見……都是因為你!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的……”


    他因為激動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憤怒地喘著粗氣,指著鍾銘破口大罵。而這一次,鍾銘卻沒有說話。


    空氣裏隻有他憤怒喘息的聲音。“你說話啊?!”


    “我不後悔。”


    “什麽?”


    鍾銘沉默了一秒,抬起頭,雙目泛紅。“我不後悔。”


    “我c你媽。”他把茶幾上的雜物一齊奮力拂到地上,東西砸在地上叮叮咚咚一陣亂響。陸安滿腦子都是鍾銘眼眶泛紅的樣子,忽然自己的眼淚也掉下來。


    鍾銘摟住他,把他拉進懷裏,他奮力掙紮了一番,沒有掙脫開。他終於緊緊地抱著他放聲大哭起來。


    “她是我的天使啊……她還那麽小……我還要看著她長大……要看著她穿婚紗……她還那麽小……我原本可以……我原本可以……”


    “……對不起……對不起……”


    第21章 第 21 章


    工作的事陸安已經統統暫停了下來,花姐也沒有說什麽。這幾天鍾銘也一直留在杭州準備著最後一場演唱會,但上次見麵之後就一直沒聯繫。也許他這幾天很忙,也許他不想來打擾自己,陸安沉浸在悲傷裏無心揣測。他說過為陸安在杭州辦最後一場演唱會,也說過會等他來聽。所以陸安買了票,沒有告訴他。座位不前不後,正好將自己淹沒在人海裏。


    演唱會那天人很多,氣氛一直很熱烈,所有人都笑著,尖叫,在這場盛宴裏狂歡。鍾銘穿著那件每次演唱會都要穿的鉚釘外套,大屏幕上映出他幾乎完美的稜角分明的臉。陸安戴著口罩坐在歌迷中間,沒人注意到他。他看他們揮舞著螢光棒吶喊歌唱。鍾銘的聲音低沉又性感,淺吟低唱的時候舞台就變成一片安靜的光海。


    熱烈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兩個小時,壓軸的歌唱完,音樂聲漸漸小下去,現場的歡呼聲也漸漸小下去。鍾銘站在聚光燈下,大屏幕裏他的額頭微微冒汗,握著話筒笑了一下。除了對陸安,他幾乎很少露出有溫度的笑容。台下完全安靜下來。


    “最後一首歌,我想送給我的……一個朋友。他說過今天會到現場來聽我演唱會,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來。”說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眼裏是無限的寂寞。“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想把這首歌唱歌他聽,謝謝他陪我一起走過這一年多那麽美好的時光。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想告訴他,我還是很愛他。”


    多年以後,陸安再回想起這個時刻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很心痛。


    燈光暗下去,隻剩下他頭頂的那幾盞,屏幕裏他的麵容沉浸在一片白色的燈光中,陸安從未覺得他看起來如此地脆弱,蒼白得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他閉著眼,歡快的音樂響起,所有的燈光都驟然亮起來,他睜開眼,眼裏帶笑。現場的氣氛又一次被點燃。


    i\m wasting my time, i got nothing to do


    i\m hanging around,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i\m driving around in my car


    i\m driving too fast, i\m driving too far


    i\d like to 插nge my point of view


    i feel so lonely,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 the blue-blue sky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the yellow lemon tree


    i\m turning my head up and down


    i\m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around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nother lemon tree.


    ……


    身邊的人在歡快的音樂下站起來揮舞著手裏的螢光棒,吶喊著鍾銘的名字。音樂還在繼續,敲擊著陸安的胸腔。他俯下身去,緊緊地按住心髒。


    陸安在偏僻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晃蕩了半個小時,扔掉嘴裏叼在嘴裏的煙屁股伸手掏掏口袋,才想起來最後一支煙已經被自己抽完了。尼古丁和冷風讓他清醒起來。他閉上眼,眼前全是鍾銘笑得一臉遺憾又落寞的樣子。鍾銘在他耳邊唱,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 the blue-blue sky……他心髒疼的厲害。他終於在此刻意識到,也許自己欠他太多了,也許自己讓他等太久了。陸安承諾要和沈詩蕾離婚,而苑苑的離開讓這件事變得無比艱難起來。他不知道怎麽向一個剛剛失去了孩子的母親說離婚這件事,鍾銘也再沒有提起過。鍾銘不忍心他兩難,他卻把他對他的好當成理所應當。


    最該說對不起的人是自己。


    既然沒有了苑苑,也許他和沈詩蕾應該開始過各自新的生活了吧。鍾銘說的對,哪有什麽責任道義,不過是自己什麽都想要什麽都不肯放罷了。他早該做個了斷,他不能沒有鍾銘。


    對,他想清楚了,自己不能沒有鍾銘。他要離婚,和鍾銘在一起。這一年困擾他折磨他的,忽然間都在此刻灰飛煙滅。這次他決定了,這次他不害怕自己會改變注意了,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他想清楚了。


    他翻出手機打電話給鍾銘,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心髒在狂跳,他盤算著要怎麽告訴鍾銘自己的決定。也許他可以就此隱出公眾視野,在家裏等著鍾銘下班回家。也許他們可以一起離開,帶著上半輩子攢的錢遠走高飛,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小鎮。也許他們真的可以去墨西哥,牽著手走在沙灘上,白色的海浪拍打著他們的小腿,他對著海麵大喊“鍾大傻子”的時候,鍾銘會一如既然地對他露出寵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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