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劉遠仔細回憶了下,“還真沒怎麽想,就腦袋一熱……”


    潘妮輕輕打斷:“那你後悔嗎?”


    劉遠撓撓頭,笑得澀澀的:“現在不了。”


    潘妮若有所思的看著劉遠,半晌,才低低的說:“不是誰都能像你這麽幸運的。”


    劉遠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拿過酒一口口抿著。


    “安啦,”潘妮用鮮紅的指甲輕輕颳了刮劉遠的臉頰,半調戲半認真的道,“石頭晃蕩這麽多年了,就跟你在一起這回,我覺得還挺靠譜。”


    劉遠覺得這話耳熟,他皺眉想了會兒,終於孟鶴也說過類似的。那時候他還跟郭東凱在一起,然後孟鶴也是潘妮這表情,這口氣,說我覺得東凱對你不一樣。


    操,劉遠覺得這話就像一詛咒。


    “親愛的,我回來了——”許楠人未至聲先到,劉遠循著酒吧入口處望去,先看見許楠步履輕盈的飄進來,過了很久,才看見周石耷拉著的腦袋。


    許楠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長款風衣,時尚靚麗又不失文靜,明顯是討長輩喜歡的造型。


    潘妮隔著吧檯給了女友一個輕吻,然後才把目光在兩個人之間穿梭:“我瞧著你肯定是凱旋了,那能不能解釋下那傢夥為嘛灰頭土臉的?”


    劉遠也覺得奇怪,忙拉著周石過來坐下,一臉關切的問:“怎麽了?不順利?”


    周石譏諷的扯扯嘴角:“就是他媽太順利了。”


    “啊?”劉遠皺眉,下意識的去看許楠。


    女孩兒聳聳肩:“這和我可沒關係啊,誰知道他家都屬閃電派的,相中了不假,可現在要見我爹媽。”


    劉遠黑線,想都沒想就推了周石一下:“我說什麽來著,你這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


    周石本來心情就不好呢,被劉遠這麽一噎更鬱悶了:“行了,我他媽都找託兒回家騙老頭老太太了,你還想讓我怎麽著!”


    劉遠愣在那兒,覺得嗓子眼發苦。


    潘妮幹淨利落的又弄出杯酒推到周石麵前,適時的調節了氣氛:“不說那些了,凡事往前看,你怎麽打算的?”


    “還能怎麽打算,”周石煩躁的點了顆煙,“就說我和她分手了唄。大不了再給罵一頓。”


    劉遠動動嘴,想說什麽,可又怕一個沒說對再讓火氣正沖的周石頂回來,說實話,那滋味挺不好受的。


    整個晚上,周石手上的煙就沒斷,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裏,對著嘈雜的電視,一根接一根。劉遠看得心裏難受,走過去坐到他的身邊,不知道說什麽,就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石把他摟進了懷裏,緊緊抱著,力氣大得讓劉遠幾乎喊疼。


    半個月後,周石“正式”和許楠分手,周家二老差點沒背過氣兒去。多少年了,他們難得見著這麽一個靠譜的準兒媳婦,結果就被兒子一句“性格不合”給不明不白的弄沒了,他倆能息怒才怪。周老爹更是吼出了那句多少年都不樂意承認的別人一說他準發飆的結論——周石,你小子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周石愣是忍住了,死活沒頂一句嘴,低眉順目的,要多乖有多乖。


    後來還是周石媽不忍心了,在旁邊撒著潤滑劑,什麽分手肯定是兩個人都有原因,也不能全推咱兒子身上,要真是好姑娘,咱兒子能那麽傻的往外推嘛。說完還推推周石的肩膀,問,對吧。


    周石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反正就那麽稀裏糊塗的哼哈。


    後來周老爹怒氣卸得差不多了,周石媽立刻見fèng插針,說明天媽就讓你姨給你安排,好姑娘還不多的是。


    周石能說什麽呢,唯有幹笑,比哭還難看的那種。


    周石他姨也真有效率,前一天剛說完,第二天就尋摸來一姑娘,領餐跟周石相看去了。要不是那姑娘的質量實在讓周石媽都看不過眼,周石相信自己這會兒都開始試禮服了。


    這不是誇張,周石真覺得他媽現在一說到有關相親或者結婚的事兒,那眼睛就開始放綠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晃蕩這幾年,終於讓老媽完成了量的積累,這會兒可算要質的飛躍了。好麽,跟魔怔了似的。


    “你真去相親了?媽呀,那還不一相一個準兒。”聽聞此事,許楠第一個咋呼起來。因為幫周石做過託兒,所以她不自覺的就把周石的婚事放進了自己必須關注的範圍內,三天兩頭往潘妮酒吧跑,第一件事兒就是打聽逼婚進展。


    潘妮倒有了危機意識,眼看著女朋友臉都要湊到周石跟前了,趕緊把人拉回來圈自己懷裏,語氣輕輕柔柔的警告著:“親愛的,你老公跟這兒呢。”


    許楠臉微微泛紅,一時間似乎還不太適應潘妮突來的熱情,咕噥兩句,不說話了。


    周石看得牙根兒癢癢:“你倆可以了啊,我這兒愁得跟什麽似的。”


    潘妮衝著台上挑挑眉,然後看著周石語帶雙關:“那兒還有比你更愁的呢。”


    周石轉頭看劉遠,台上的人似乎有感應般,也在往這裏看。周石扯開嘴角沖劉遠笑了笑,也不知道男孩兒能不能看清。


    過一會兒,周石才回過身,問潘妮:“劉遠跟你說什麽了嗎?”


    “他能說什麽,”潘妮似乎笑了下,“不過我估計他是有一肚子話,都擱眼睛裏寫著呢。”


    周石狠狠的砸了下大理石吧檯,低聲罵:“操,這日子過的能把人累死。”


    “得,你不說你前二十幾年享了多少福呢。”潘妮揶揄。


    周石認真的看向潘妮,啞著嗓子說:“所以,我真不想讓老頭老太太傷心。”


    潘妮要笑不笑的:“這話,你得跟你家小孩兒說。”


    “那個……我能插句話嗎?”許楠小心翼翼的舉手。


    潘妮揉亂了她的短髮:“說吧,又沒人封你嘴。”


    “我覺得吧,也不用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相親有什麽,去不去是態度問題,但成不成可就不是你的事兒了。你滿意姑娘,人家不滿意你,那你爹媽不就沒話說了?”


    “你這靠譜麽?”周石持懷疑態度。


    “怎麽不靠譜,你又不李奧納多貝克漢姆的,憑啥人家小姑娘都非你不嫁?”許楠開始對周石評頭論足,“你吧,硬體沒得說,長相家世都頂級的,但擋不住你人品不成啊,你以為現在姑娘找對象還跟以前似的那麽膚淺?錯,人家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過日子。”


    周石怎麽聽怎麽別扭:“等一下,什麽叫人品不成?”


    許楠一邊哼著“你挑著擔我牽著馬”一邊抬頭去看天花板。


    “帥哥,看這邊兒,”潘妮把周石喚回來,幫著老婆加旁白註解,“不是說你人品不成,但你可以讓人家姑娘覺得你人品不成。”


    周石聽出了門道:“再具體說說呢。”


    “那簡單多了,吃飯不付錢啊,走路自己靠馬路裏麵把人女孩兒丟外麵啊,買東西和導購討價還價啊……”


    “那個,”周石艱難的咽咽口水,“專賣店也要麽?”


    潘妮語重心長的拍拍周石的肩膀:“成功總在風雨後。”


    周石想哭:“打個商量,多少給我保留點形象成麽……”


    和潘妮許楠的對話更像是玩笑,真等到了相親,周石還隻能硬著頭皮上。劉遠很少打聽他相親的事兒,隻有他主動說起時,男孩兒才稍顯冷淡的應幾句。


    周石覺得他現在上了一座獨木橋,前有狼,後又虎,他想跳河,可他媽水道是幹的,下去指定稀巴爛。


    這天,周石相了第三個姑娘。回來得有些晚,期間收到劉遠的簡訊,說他先自己回家了。隻幾個字,但周石就是知道劉遠不高興了。確切的說,這陣子倆人都沒怎麽高興過,可都繃著,誰也不想先開這個頭。


    但現在,周石有點繃不住了。


    就在剛剛的飯局上,任憑他冷淡到了極點,女孩兒都一個勁兒的滿意的笑,特賢惠知足的那種,過後周石和他媽說沒相中,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說得容易,那是因為說話的人他媽的沒做那個將,沒當那個土!


    劉遠窩沙發裏漫無目的的調著頻道,菸灰缸裏已經鋪了一層的菸蒂。


    劉遠沒想鬧脾氣,他知道周石已經很努力了,他一個勁兒和自己說,別苛求太多,都不容易不是麽。可有時候就是克製不住。許楠笑他跟周石這麽一純gay吃女人醋,劃不來。劉遠沒愛反駁。他其實真沒吃醋,他就是覺得總拖著不是個事兒,就像脖子上一直懸著個鍘刀,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落下來。哪怕別人告訴你放心,這東西落不下,可他媽誰信呢,除非你把它徹底卸了。


    玄關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劉遠沒動,看著周石進門,換鞋,進客廳。


    周石以為自己進了盤絲洞,客廳沒開燈,隻電視的光影影綽綽映出一片冷白。他沒好氣的把燈打開,又關了空調去開窗戶:“有你這樣開空調抽菸的麽,也他媽不嫌辣眼睛。”


    劉遠冷淡的來了句:“我樂意。”


    周石弄好窗戶,走到裏屋換衣服,劉遠聽見他冷哼:“成,你現在是大爺。”


    劉遠坐起來,深吸口氣,揚著聲音問:“今天那姑娘怎麽樣啊?”


    周石衣服還沒脫,聽見劉遠這麽問,男人索性靠到門框上,吊兒郎當的問劉遠:“你希望怎麽樣呢?”


    劉遠嘲諷的扯扯嘴角:“我當然希望是個賢妻良母了,也讓你爹媽早點放心別再那麽辛苦的給你尋摸。”


    周石眯起眼睛,直接走過來一把給劉遠從沙發裏揪起來:“你他媽還陰陽怪氣的沒完了!”


    劉遠狠狠的把男人抓著自己衣領的手扯下來,抑製不住的低吼:“就算這個不行,早晚有一個行的!你他媽真能拖一輩子我跟你姓!”


    “那你讓我怎麽辦!”周石吼了回去,“你當我樂意這樣!你當我好受?!”


    “那你就出櫃!”終於把這話說了出來,劉遠覺得自己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心髒在胸口跳得幾近失控。


    周石笑出聲兒來,像聽故事似的看劉遠:“你說得真輕巧。你是不覺得別人出櫃都能跟你似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出了?”


    劉遠聽著周石親昵上揚的尾音,心裏卻說不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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