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書裏呀,不都這麽說嗎?"吳春雨反問趙昕:"老師,不對麽?"


    趙昕笑著晃了晃頭:


    “這個問題還是叫你的淩老師回答吧,她是專家。"


    淩姍笑了,她對吳春雨說:


    "專不專家的無所謂啦,不過你既然說到這個問題了,我還真得說幾句。"


    "吳春雨,這首先要弄清兩個概念,就是什麽是君子、小人,什麽是仇。"


    “那你先說說什麽是君子小人吧?"


    淩姍問吳春雨。


    吳春雨皺起眉頭想了想:


    \" 君子就是夠哥們,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唄。那小人呢,小人就是總是想法去壞別人的人唄,像教導處……"


    吳春雨想說盧非。可話說一半就又覺得似乎不妥,便把後邊的話給咽下去了。


    "嗨,就是這麽個意思吧。"


    淩姍點點頭:"那什麽是仇恨呐?"


    "仇……仇…?"


    別看這個詞常掛在自己嘴邊上,可真說起來吳春雨還真說不明白了。


    他吭哧了半天也沒想出怎麽說,最後不得不對淩姍含糊地說:


    "反正,反正誰壞我,誰就是我的仇人。"


    吳春雨說完,也想聽聽自己的理解對不對,所以他靜靜地看著老師,等著淩姍的反應。


    然而淩姍卻沒有任何表現和反應,臉上表情很平靜。


    “老師,我…我說的不對麽?"


    “哦。這樣理解太片麵了。這個問題得這樣看…"


    淩姍這才拉回思路對吳春雨說:


    "吳春雨,要弄清這個問題,你首先要弄懂什麽是君子,什麽是小人,以及什麽是仇恨。"


    "可能這問題說來話有點長,但我簡單地給你講講吧,對你現在的心情聽聽還是有好處的。"


    “君子”和“小人”概念的提出,是曆史上儒家思想體係中兩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君子與小人二者的區別,早在孔子的《論語》等著作中就有很明確的論述。"


    "這論述很具體,不是幾句話能概括出來的。總之吧,概括主要內容,它有十個方麵。"


    淩姍開始一個個地掰著指頭說:


    “一丶胸懷;二丶價值觀;三丶毅力或叫韌性;四丶公私態度;五丶善惡標準;六丶抗驕能力;七丶敬畏心;八丶看問題角度;九丶擔當。十、獨立性,這十個方麵。"


    吳春雨有點驚訝:"要求這麽高呀?那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呀?"


    淩姍點點說,"要不怎麽說做真君子難,君子不容易當呐?孔子在書中列出了很明確的標準。


    就說這‘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吧,它出自於《論語·述而》篇,意思是說君子心胸要開闊,要能夠包容別人,隻有小人才斤斤計較,患得患失。"


    就這一條要做到就比較難的了。"


    吳春雨似乎多少明白了一點。但他沒說話,還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淩姍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也不去問他,索性就繼續往下說:


    "這裏第二個問題講的觀點是'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說的就是做為一個君子,做事就必須要有是非觀念,要能夠明辨是非。而小人做事則不然,一定會把爭名奪利放在首位。"


    "這第三點韌性,說的是做為君子,即便是再困苦,哪怕是陷於困境,也能夠去固守自己的誌向,不會放棄和半途而廢,會堅持自己的理想去奮鬥追求。而小人則不然,一旦遇到苦難和挫折,就會改變和放棄誌向,甚至去肆意妄為。"


    "另外的六個方麵,分別是說君子要有公正之心;不徇私護短;要成人之美;不幫助壞人做壞事;要不驕傲不自滿,要尊重德行高的人,傾聽長輩的教誨;遇到問題的時候要冷靜,首先從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看人要全麵地看,客觀地分析,不能一點一事地去看人就給人下定義。同時還要能夠接受重任,有擔當。"


    淩姍這麽一解釋,吳春雨就聽明白了,他不由得順口插了一句:


    "這孔子咋這麽厲害呢?"


    淩姍笑了笑:“要不怎麽叫至聖先師呐。我這還有最後一點沒說呐。那就是關於獨立性的論點。"


    "獨立性?"


    "什麽叫獨立性你懂麽?"淩姍就勢問吳春雨。


    吳春雨想了想,便求證地反問淩姍說:


    “是不是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要依靠別人了?"


    "對。可這隻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孔子說的獨立不僅是指的行為,也包含意識方麵。就是說,君子一定要學會獨立思考,具備獨立思考問題的能力,遇事都要多問一個為什麽?不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要用思考去驗證,要有自己的見解。這才是君子既能融入大環境,又能保持自己的獨特見解。


    “那麽,反之,與這十點相悖的,那就是……?"


    說到這裏,淩姍停住話,看著吳春雨。


    吳春雨不假思索地說:


    "那就是小人了唄!"


    "對,完全正確,這邏輯推理是正確的。"


    一直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的趙昕,也被淩姍淵博的學識給折服了,他也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來。


    吳春雨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索性豎起兩個大拇指,嘴裏還一個勁兒地稱讚道:


    "老師,您太厲害了,不愧是女神,真高哇。…哎,老師,您咋能知道這麽多知識呀?"


    淩姍笑著說,“什麽女神男神的,隻要是認真讀書認真學,哪有有記不住的東西呀。得了,我這關於君子小人的標準也說完了,想聽聽你對'仇人仇恨’的理解行麽?"


    "仇人?仇恨……?哎呀,老師,我,我心裏賊明白,可咋就說不出來呐……?"


    吳春雨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午卯酉來,急得他抓手撓腮,最後不得不向老師求教。


    淩姍點頭。


    “這個詞字麵上解釋並不複雜。仇恨就是仇視和憤恨。是指強烈的敵意和強烈的不滿。是因利害矛盾而產生很深的怨恨。"


    "那這裏你要注意到這個關鍵詞:因利害矛盾產生的敵意和不滿,直至怨恨的利害矛盾。"


    “那什麽是利害矛盾呢?你說說看?"


    淩姍又問吳春雨。


    吳春雨連想都沒想就直接搖頭了:


    “老師,這話都繞得我迷糊了,還是你直接說吧。"


    淩姍被他給笑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旁邊也在聽的趙昕,自嘲地說:


    “這還真越說越深了哈?"


    趙昕建議地說:"春雨願意聽就說說唄。"


    吳春雨也接上話說:


    “嗯呐,老師,我愛聽,這是偏得的知識哈。"


    淩姍笑了。說:


    “也好,那我就簡單點說,反正課堂上以後也得講。"


    "這就是哲學範疇了。它指的是事物內部以及事物之間,既對立又統一的關係。它是客觀存在的。其實質是指社會生活中最基本的矛盾。反過來說,不管是什麽矛盾,本質上都存在利害關係。"


    說到這,淩姍自己都有點不耐煩了:


    "哎呀,這也太拗口了,我哲學學得不好,不說了不說了。總之吧,這是唯物辯證法的實質和核心問題,具有普遍的適用性。


    吳春雨被老師的樣子給逗樂了,


    “老師,你這麽說我還真聽明白了:不就是人和人之間為這事那事產生的嘰嘰咯咯的事麽?"


    趙昕突然接上說讚賞地說道:


    "哎,別說,吳春雨這話說的還真對。…這小子腦袋可比我腦袋轉得快多了!"


    "那是。老遲鈍了麽!"淩姍開玩笑地對趙昕說。


    老師們說笑,可吳春雨卻沒有笑。


    他甚至都沒聽他們在說什麽。


    這時的他已經又進入到自己的思考中去了。


    淩姍和趙昕看著吳春雨的樣子,兩人交換了下目光,都沒再說話,把空間留給吳春雨,所以沒再去打擾他。


    過了好一會兒,吳春雨才回過神兒來,他若有所思地問淩姍;


    \" 老師, 我……我還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 那就說出來聽聽。\"淩姍爽快地說。


    吳春雨欲言又止。又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對淩姍說:


    \" 老師, 我想問問,……我可不可以報仇? ! \"


    淩姍被吳春雨的話給嚇了一跳。她隨即追問道:


    \" 你有仇?你有什麽仇? \"


    吳春雨卻咬著下嘴唇又晃了晃腦袋,就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淩姍望著臉上帶著慍怒情緒的吳春雨,心裏忽然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這可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必須阻止,否則不定出現什麽後果啊!


    想到這,淩姍因勢利導地對吳春雨說:


    \" 春雨,……仇這個定義呀可不是隨便能下的。


    “生活在共同的社會環境下,人與人之間免不了會產生這樣那樣的矛盾,隻要不是敵我,隻要不超越法律的紅線,那這矛盾就都是人民內部矛盾。都是可以以和平方式解決的。相反,違背了這個規則,矛盾無限升級,甚至是暴力和血腥,那矛盾性質可就變了。如果觸犯了法律的底線,那就要受到法律的製裁。"


    "所以,輕易地認定有仇或去用違法手段去報仇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


    "公民有維護自己權益的權力,但公民卻沒有替代執法部門去使用暴力手段懲罰別人的權力。"


    "如果通過內部調解還解決不了矛盾,還可以請相關單位幫助解決,甚至可以訴至人民法院。否則自己胡來,出現嚴重後果,輕者會被罰款、拘留,重者還會判刑的。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聽到這裏,吳春雨才把目光移回來,他看著老師,神情有些失望,又有些沮喪地問:


    "那,按你這麽說,那這仇就報不了唄?"


    淩姍索性就直接把話給挑開說了:


    "傻小子。老師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明白你指的仇人是誰。"


    “不過老師不偏不向地告訴你,盧主任以及你姐同寢的同學們,怎麽說都和你沒有那種利與害的關係。你姐和他們之間都屬於可以調解的內部矛盾,構不成仇恨。"


    "那,那他們把我姐給逼走了,這還不是仇恨?"


    吳春雨聽到這,不服氣地反問淩姍:


    \" 那不是仇?那就這麽便宜了她們麽?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姐姐真要出事了, 我不但要報這個仇,我還要讓他們償命! \"


    吳春雨態度很堅決地說。


    趙昕也感到事態的嚴重性了:


    如果不解開吳春雨心中的這個疙瘩,那這孩子一旦病好了出去,真說不定會幹出什麽違法的事兒來。


    所以,他有些著急地要插話。


    淩姍卻先接上了話:


    \" 春雨啊, 你這想法可太危險了。首先我告訴你,你絕不可以去報這什麽仇。"


    "弄不好,不但‘仇`沒報成,自己反倒成了罪人。"


    “不是你不報‘仇'就沒處講理,這不還有老師,還有學校,往上還有省裏主管部門麽?這些部門和單位都可以主持公正正義的。"


    "是啊,你放心好了。"終於趙昕插上嘴了:


    "就拿盧主任來說吧,我們相信組織上一定會調查清楚,對他的問題進行處理。"


    “那,那能怎麽處理?能開除麽?"


    "這還要等你姐姐的事最後有了結果。就是看後果。像盧主任這樣的黨員和幹部身份和條件,能用到的處分形式還真挺多的,行政方麵有,黨內也有。"


    淩姍接上話茬說:


    "比如行政上的吧,按錯誤的嚴重程度和對錯誤的認識態度,就分別有停職丶免職丶記過,記大過、警告和嚴重警告丶直至開除公職處分;在黨內還有組織方麵的警告丶嚴重警告丶直至是開除黨籍。"


    "哦。這麽說,還真的有人管呐?我尋思隻有公安局才管這事呐。"


    淩姍和趙昕都被吳春雨的話給說笑了。


    "這下你明白了吧!"淩姍問。


    “那,那常燕她們……"


    淩姍說:“有學校管呀。但不管怎麽說,常燕和劉歡她們也就是和你姐吵架呀, 不過,她們用繩子捆綁你姐這一點可是違法的。當然要受到嚴厲的批評,甚至要給予處分。可這都是內部矛盾,也不能算是仇呀。\"


    雖然淩姍一再解釋,吳春雨也聽明白了,可心裏還是不服氣:


    那就這麽便宜了他們麽?


    想到這,吳春雨便帶著一肚子鬱悶對淩姍說:


    “老師,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怕我出事。可你們怎麽也說服不了我。他們,他們,太欺侮人了…"


    吳春雨說著說著就氣得哭了起來了。


    淩姍一邊用毛巾去給吳春雨擦眼淚,一邊卻溫柔地哄著他:


    "老師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可解決問題需要時間呀,現在你姐姐不是還沒回來麽?公安那邊正在全力以赴地查找呐,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 反正,我……我反正要報這個仇! \"


    吳春雨憋了半天,還是這麽說。


    淩姍被吳春雨信誓旦旦的樣子給逗笑了。


    她想,既然一下說服不了他,那就等他情緒穩定下來再慢慢的做工作吧。


    趙昕沒理解淩姍的意思。


    見淩姍沒說話,便接上話笑著說:


    \" 傻小子, 你真的錯了。他們都是好人, 他們可都不是你想的壞人啊! \"


    吳春雨不同意趙昕的說法,他順手用袖子抹了一下哭出來的大鼻涕:


    \" 要說常燕, 劉歡她們不咋壞,我還信, 可盧非盧主任他就賊壞! 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 \"


    趙昕卻笑著反問吳春雨:


    \" 春雨, 那我如果告訴你, 昨天晚上就是盧主任主動給你獻了4 0 0 c c 血,你還說他是你的仇人嗎? \"


    \" 什麽? ! \" 這意外的消息使吳春雨立即止住了哭而迅速地睜大了眼睛。


    他求真地看看淩姍:


    “?……"


    然而,淩姍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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