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常在學校門口轉悠的中年女人又來了。


    她這次一反常態不躲躲閃閃的在大門口東張西望了,卻直接去了收發室。


    收發室的老張師傅正在低頭整理分發當天的報紙。聽到門響,便頭也沒抬地就喝斥道:


    \"打水到外麵去打啊, 你們哪……沒事別進屋來鬧, 這些孩子! \"


    \"大爺……\" 中年女人低低地叫了一聲。


    隨著那聲音,一股異樣的香味飄進了老頭的鼻孔裏:


    \" 哦? 這麽香啊? \"


    老頭兒這才驚異地抬起頭來。


    因為在全校也找不出一個噴了這麽多香水的人, 他要看看這到底是誰。


    \"喲,怎麽又是你呀? ! \"


    老頭兒一見是她,便皺起眉頭來, 有些不高興地說:


    \"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你呀,不能這麽見天兒的往這兒跑。這不行!… 我讓你過些天來就過些天來。你說, 我不得也得看看這孩子的反應不? 這事呀忙不得, 一著忙可能就會把事兒給搞砸了。"


    老頭也不管那女人愛聽不愛聽,黑著臉數落著:


    "這種事我可有著經驗著呢! \"


    老頭說著, 還一邊探頭朝外邊張望著。


    “大爺,我心急呀…"


    “啥?"老頭不願聽了,拿話就反懟中年女人道:


    “當初你幹嘛了?現在,政府把她養大了,你手都沒伸,一分錢都沒花過,就來認孩子了?天下這便宜事都叫你占了是吧?真是的!"


    老頭還是一邊幹著活,一邊數落著那中年女人。


    這話可說得夠狠夠到位的了。


    “是,是,大爺,我知道我做了缺德的事,我這就是報應啊。"


    中年女人自己在詛咒自己。她想用眼淚和自我詛咒打動老頭的心。


    這辦法果然有點效果。


    老頭兒停住手裏的活兒,從花鏡片外看著中年女人,半晌才問道:


    "知道錯了?這事真夠缺德的了。嗨,你們這些年輕人呐,想樂嗬也不想想後果!想想都生氣。"


    中年女人見老頭兒的語緩和了,看看屋裏屋外沒有人,便趁熱打鐵地拉住老頭的袖子說:


    \" 大爺, 我,那啥……嘻嘻, 我就是專門孝敬您來了。您看,我特意給您帶來兩瓶好酒。這是我……我朋友出差帶回來的禮品酒, 貴著哪,那味可好呢。\"


    中年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兩瓶酒放在老頭兒的桌子上, 兩隻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朝操場上張望尋找著。


    張師傅可是鐵杆的酒迷。一聽說有好酒,那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了。他機警地用眼睛四下看了看, 見沒有人注意他, 便迅速地把酒藏到桌子底下,這才改了口氣對女人說:


    \" 那就謝謝啦。孩子啊, …也真為難你了。說真的,大爺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呢還是這句話,這事可千萬急不得。 如今的孩子們可精著呢,懂事早呢, 個性又都強。在我們這兒, 這種事一點都不新鮮:被親爹親媽領走的也有, 但孩子二返腳又跑回來的也不是沒有。所以,你要不想好了, 即便認了,弄不好也得辦砸了。像這類棄嬰一般都恨親爹親娘。到頭來……嗨,我說這個有啥用,說了你也不愛聽。"


    “愛聽愛聽,大爺說的對。說的有道理。"


    女人忙隨音附和,並很虔誠地表示認可老頭兒的話。


    說完,她又趁機試探地問老頭兒:


    "大爺,我上次留給您這兒的那包東西…?"


    老張師傅這才想起這個事來,他忙對女人說:


    "對啦, 正要告訴你呢,你留下的那東西呀, 我已經交給她了,她拿走了。\"


    \" 那…她,她說什麽了嗎? \" 女人急切地想知道細節。


    老頭兒一揚手攔住女人的話:


    \" 嗨,她開始是不願意要。你想啊, 誰能不明不白地要一個不認識人給的東西? ! 我好說歹說她才拿走了……不過…?"


    老頭兒停住了口。


    "不過什麽?大爺您隻管說。"


    中年女人急切地追問道。


    老頭兒又歎了口氣,這才說:


    "後來我打聽到了,聽說她看到了你的那封信以後,又哭又鬧的,那情緒很不正常啊,據說她還是不想要那東西,也不想認你。我估計你這個事兒啊會有點麻煩呐。"


    老張頭兒的話說得中年女人的臉都白了。


    "… 這樣吧,姑娘, 你先回去,再耐心等些天, 我這邊找機會和孩子聊。一有消息我打電話給你成不成? \"


    中年女人點著頭,此時她已經哭的稀裏嘩啦的了。


    老頭兒說:"哎呀姑娘啊,你可別在這哭了,這要叫領導看見我就得實說了,那這事就不允許我幫你了。學校是有明確規定的。"


    "嗯呐。我不哭。"


    中年女人說著,就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可她忘記了自己是畫了眼影和上了睫毛膏的,這抹不要緊,淚水和化妝品摻在一起,竟然把描畫的眼圈抹成了熊貓眼了!


    老張頭兒抬眼看見中年女人的樣子,立刻就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姑娘,快去洗洗吧,你看你都成熊貓啦!"他告訴那女人。說著話,從櫃裏取出一個香皂盒遞過去又說:"外屋台子上有臉盆。"


    "啊?…太謝謝您啦,大爺您真好。"


    \" 得了別誇了,快去洗吧, 要下課了! \" 老頭對那女人說: \" 姑娘, 洗完你就起快走吧。這要叫學校領導看見了, 我可要挨批評的。我們這方麵要求嚴著呢! \"


    晚飯後的這一段自由時間, 是劉全每天練琴的時間。


    自從王美玉把他吸收到了學校文藝演出隊, 還打算請專業人來輔導他考藝術學校以來, 這孩子的心裏就有一定要把琴拉好, 拉出個樣兒來的決心了。所以, 他每天都起早貪黑的抓緊能利用的閑暇時間練琴, 很少去和別的同學們在一起玩兒。


    他今天練的教程仍然是《霍曼》係列。他準備再從頭把功課鞏固一下。


    學校為他在省城藝術學院找了位老師, 他每隔兩個星期去老師那裏上一次課。


    通過老師的幾次輔導, 他明白了自己現在學琴方式方法上的許多不足, 比如握琴握弓的姿勢,比如音準, 把位,以及拉弓的力度、揉弦的強弱, 等等。回頭再來看自己過去的自學經曆, 還真有許多需要返工重來的地方。所以這都需要時間。


    學習器樂是門對毅力的考驗。這東西沒捷徑, 必須磨。我國先人就有"百日笛子千日簫,一把二胡拉斷腰"的說法,意思是學習拉弦樂器的難度。說的雖然是二胡,但它和小提琴的原理也是相同的。想要提高水平,那隻有苦練,沒有捷境。


    劉全正認真地拉著拉著, 劉歡卻像鳥兒一樣地飛來了。她離老遠就朝劉全喊:


    \" 哥, 哥! \"


    劉全這才停住手裏拉弦的弓, 不解也不滿地望著急火火的妹妹:


    \" 幹……幹啥呀, 你, 你……張張羅羅的, 哪像, 像個女孩子的樣兒? \"


    劉歡快步來到劉全的身邊, 根本沒理會哥哥不耐煩的表情, 伸手就抓住劉全的胳膊問:


    \"哥, 你明天, 明天去不去省城上課? \"


    \"明, 明天……? 不, 不去呀, 下禮拜有, 有課。你…要幹什麽? \"


    劉全結結巴巴地擠著眼睛問妹妹。


    \"那正好。哥, 明天咱們去帥哥家玩好不好? \" 劉歡興奮地建議說。


    \" 去幹爸……家, 家? \"


    劉全擰起眉頭: \" 好, 好是好。可……可明, 明天不是淩老師請我們到, 到她家去吃飯麽。\"


    \" 呀! "劉歡驚叫了一聲: \" 哥, 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糟糕! \"


    她真的有點著急了, 兩 個小臉蛋都飛起了紅霞:


    \" 那咋辦哪? 我都和帥哥說好了, 明個兒一早就來接咱們倆的……\"


    劉全擰著眉毛想了想: \" 這, 這……哎? 要不, 咱, 咱們怎麽辦, 你, 你去, 我去淩老師家……\"


    \"那,那你怎麽和老師說我呀?\"


    \"那, 那就給帥哥打個電, 電話, 告訴他咱們去不了,別, 別來接了。\"


    \"那不好吧?人家那麽熱情邀請咱們……再說, 我都答應了,這話說出口就不好改了呀……\"


    劉歡不同意哥哥的意見。


    其實, 約到帥哥家去玩, 是劉歡主動打的電話。


    劉歡說的這個帥哥,就是前麵大鬧總會和石老板叫板要王美玉唱歌的那位,也是淩姍和趙昕在省醫院張教授家見到的那位。他今年快3o了,光談戀愛就是不結婚。他開著當時全市都沒有幾台的原廠"大奔\" 滿世界的跑,招來一群群年輕女孩子羨慕,所以,女朋友隔三差五的就換一個,叫張教授老倆口十分頭疼,因此爺兒倆關係總是很緊張。


    你還別說, 自從張家認了劉全兄妹之後,這小夥子還特喜歡地這小兄妹了,他 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弟親妹待,尤其是更喜歡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妹妹。


    剛認親的那年, 小劉歡才1 2歲。帥哥幾乎每到周末都會到學校來接他們回家玩兒, 每次都要拉著劉歡去買一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送給她。他們處得就像親兄妹一樣, 感情也就越來越深。


    所以來往時間這麽一長,仿佛就成了習慣了,每到星期禮拜天的, 小哥倆就總像有一件什麽事要辦似的。


    近來, 劉全的功課加碼了, 所以也就沒有時間老往城裏跑, 可劉歡卻一點都沒忘。 這不,她趁今兒課間操的空兒, 就到收發室就給帥哥打了大哥大。


    帥哥自然是很高興。


    說來也怪,這個閱女無數的小夥子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在內心深處竟然也對這個小義妹處產生了異樣的感覺,並且這種感覺在最近一個時期還愈發強烈了。


    張帥帥他忽然覺得, 這個在他麵前經常出現的小姑娘突然的長大了, 長得那麽甜, 那麽可愛, 她已經悄悄地走進了自己的心間…… 並且這種感覺很真實。


    話說遠一點,這張帥帥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呐?


    連他自己也難說清楚。


    這麽說吧, 但凡小青年人容易染上的\" 時代病毒\" 他大都沒有抵抗力。


    正的反的好的壞的兼收並蓄,既不痞,也不賴。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拈手就來,倒有點像混世魔王的樣子。


    比如剛剛流行的什麽泡妞哇, 喝坐台酒哇; 跳貼麵舞啦,也包括匡扶正義見義勇為。經常會為人打抱不平。倒有點生冷不覺。


    就說泡妞吧, 這在他的日常生活中, 幾乎每天都是少不了一道“菜”。什麽認識的, 不認識的,花錢的, 不花錢的都來。


    更令人不理解的甚至有倒貼給他錢的女孩子,並且還不少。


    身邊這\" 妞兒\" 一多, 難免就有動真的癡情的了, 也有爭寵吃醋的, 甚至還真有幾個正經漂亮的女孩子為他死去活來過。


    什麽哭的鬧的, 耍酒瘋的, 吃安眠藥的,甚至尋死上吊的都有, 前些天淩姍和趙昕在他家見過的那個女孩,昨天就為他割了自己的手腕。


    盡管這樣,帥帥心裏還是一再地警告自己不能對小義妹有非分之想。


    可警告終歸警告,張帥帥對劉歡的心頭的衝動還是不能完全遏製。


    於是, 他很高興地就答應了劉歡的要求。


    他要請小妹吃飯, 請小妹去玩兒, 玩兒那些最貴的,最刺激人的遊藝:什麽瘋狂老鼠,大擺錘、海盜船,衝浪, 纜車, 讓這個小義妹放開嗓子大呼小叫臉,嚇得腿都抖才開心呐。


    他喜歡聽小義妹劉歡的笑聲和那從心底發出的驚叫聲。很舒服也很刺激。


    帥帥在盤算著, 想著明天該給小妹買些什麽東西? 玩夠了, 吃完了, 還做什麽……


    他想著想著, 不覺周身發起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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