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瀟瀟怎麽啦?”


    同學們互相詢問。


    “大概是感冒了吧?”


    “這麽熱的天還感冒?剛才我看她還滿頭大汗呢。”


    “外行了不是,就這麽出大汗,皮膚上的汗毛孔就都張開了。這時候要再有一股小冷風這麽一吹,這寒氣就順著汗毛孔鑽到身體裏,這就叫熱感冒。這種感冒可厲害了,發燒,關節疼,惡心,難受死了!”一個胖胖的小女同學有理有據地分析起熱感冒來了。她的話說的有根有蔓的,通俗易懂,還真得到好幾個同學的響應:


    “是,是這麽回事,上次我就是跑完4oo米後到牆根去乘涼了,不一會就開始頭疼,發燒38度多哪。"


    "這麽說,前幾天我發燒也是熱感冒了?"


    "嘿,哥們兒,我看你將來考醫學院吧。”


    ……


    "噓…"


    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忽然有一個小個子女同學把手指放在口前噓了一聲,小聲地擠著眼睛說:


    "我看你們說的症狀…哎,我說,會不會是那個了……看她那體形,沒準兒……”說完自己竟哈哈地笑了起來。


    聲音不大,但大家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於是同學們“轟”的一聲都笑了。


    "哎哎,過分了哈過分了。"王丹很正色地叫道。


    小個子女同學知道自己在詆毀別人,經大家這一笑和王丹的批評,便知道口無遮攔說可不該說的話了,有點緊張地辯白道:


    “哎哎,你們可別往歪了想啊,我說什麽了?我可沒說什麽壞話呀!”


    她話剛說到這兒,餘光一掃,就覺得身後邊好像有什麽東西,一轉臉看時,那臉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仿佛肌肉都要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


    “我……我,真的是開玩笑呀……”


    迎麵射來的是兩道犀利刺眼的目光。


    那目光中帶著一種不可抵擋的穿透力,一種比語言更具衝擊的力量,一種讓人不容回避也不敢回避的警告。


    是徐放。


    徐放在她身後的左側正用冷冷的目光看著她的表演。


    刹時間,全桌女同學的神情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麵定格了。


    徐放一句話沒說,一直在用那犀利的目光盯著那個女同學的眼睛,那目光中蘊透著憤怒,飽含著指責和疑問:


    你為什這麽說人家?你有證據麽?憑什麽?!


    小個子女同學終於害怕地低下了頭,她也清楚自己剛才的話傳出去會帶來多麽嚴重的後果。


    可話已經說了那又能怎麽辦?也隻能挺著了。可這與你徐放又有什麽關係呃?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哼!想到這,她便硬著頭皮質問徐放:


    “我又沒說你,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呸!”


    徐放沒回答。他用嘴狠狠地"呸”了一聲,隨口說了聲:


    "無聊!"。


    便扔下手中的筷子,轉身走出了食堂。


    同學們一片諤然。


    正在這時,吳瀟瀟從衛生間又回到了飯桌前。


    麵對飯桌上同學們的異常目光和氛圍,她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便問道:


    “怎麽啦?發生什麽事了?”


    誰也沒回答,沒法回答呀。大家隻能各自低頭去吃自己碗裏的飯。


    “是…是我剛才掃了大家的興吧?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呀!”


    吳瀟瀟以為剛才自己反胃和嘔吐倒了大家的胃口,連連向同學們道歉。


    徐放為什麽對小個子女同學發這麽大的火呐?


    是因為她無中生有地誹謗了吳瀟瀟,說了不該說的壞話。


    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心裏怎麽會這麽陰暗?


    但等回到自己的餐桌旁再想想自己剛才的舉動,徐放就有些後悔了,他覺得自己不該出麵去製止這件事,不然,這叫大家怎麽想呢?


    他對那個同學對吳瀟瀟的八卦和誹謗確實很反感,這不光是他和吳瀟瀟過去就認識的原因,也是自己正直性格的具體表現。


    可這表現也太直白露骨了吧?會不會引起大家的種種猜測呐?


    自從那天在孤兒學校大門口見到吳瀟瀟的那一刻起,徐放就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接觸她,要盡量躲開她,哪怕是目光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下進行交流。


    他真的不願意再重新想起那段往事,他想安安靜靜地太太平平地在這裏好好讀幾年書,將來也好有個出路,能夠向一個普通人那樣憑力氣,憑本事去賺錢,去安排自己的生活,去種植那個屬於自己的那個伊甸園。


    可後悔也沒用。既然這事情已經就出了吧。


    都怪那個尖尖嘴巴的丫頭片子。幹嘛把話說得那麽難聽?大家都是孤兒,都是同學。


    活該挨懟,要是男生我非揍他不可。


    想到這,徐放似乎給自己找到了一點安慰的理由。


    此刻,徐放好想吸支煙。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衣兜。嘿,別說,裏邊還真有半盒煙。


    他機警在四下看了看,操場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於是,他才把煙從兜裏取出來。


    終於,徐放從煙盒中取煙的手停下了。他咬了咬下嘴唇想了一下,便迅速地把煙盒揉成一團,用力地拋向甬路邊的小樹叢中:


    “滾你媽的吧!我徐放就不信了,不抽煙會會他媽的死!”


    徐放惡狠狠的罵道。


    象是罵那煙。更象是罵自己。


    仿佛這一罵一扔就把剛才的那些鬱悶全都給發泄出去了。


    徐放穩定了一下情緒,便雙手插進褲兜裏,嘴上吹起口哨,拿出一幅輕鬆的樣子朝學校收發室走去了。


    他要去看看有沒有自己的信件什麽的。前些天給《格鬥》雜誌社寄去10元錢訂閱的全年《格鬥》合訂本,估計也快寄到了。


    就在這時,學校的轎車也開進了大門,停在了教學樓門口。


    隨著車門的打開,趙昕、淩姍、吳春雨相繼從車裏下來。


    徐放下意識地站住腳,朝著他們眯起眼睛看看。


    他知道吳春雨去省城看病的事兒。


    喲,好象淩姍和趙昕的神色都不大對呀!怕是這小子的腦袋真查出問題了吧?倒是吳春雨這家夥沒變樣還那麽跳跳鑽鑽的,那腦瓜子好象安上了轉軸子一樣。


    確實,吳春雨根本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病情那麽嚴重。他還是往常那個樣,象患多動症樣地渾身上下哪兒都動,一秒鍾也不老實。


    “神經問題?……那不是精神病就沒事。”吳春雨曾這樣笑嘻嘻地撓著腦袋對淩姍和趙昕說。


    可不管怎樣,這個壞消息令淩姍和趙昕還是難以平靜下來,所以他們臉上總掛著那種揮之不掉的沉鬱。


    “老師,你們幹嘛這麽苦臉呀,樂一點嗎,沒關係,我又不是泥捏的。”


    吳春雨見兩位老師的神情,知道是為自己著急,反倒去勸她倆了。


    “哦,春雨,這不是因為你的病。放心吧,你的頭沒事。我們是為別的事兒。”


    淩姍打著掩護,又對他說:


    “現在正在開飯,你快去吃飯吧。吃過飯……我找你還有點事!”


    趙昕隻是看了看淩姍。啥也沒說。


    他真沒啥可說的。


    吳春雨“嗯哪”一聲就轉身朝食堂方向一跑一跳的去了,那步態挺輕盈鬆馳。


    “哎,春雨!”淩姍急了,她脫口而出叫道。因為,此時吳春雨的跑跳對病情本身就是一種不祥之兆,沒準腳下一絆一個跟頭就會出大麻煩。


    所以,她才不由自主地喊住了他。


    吳春雨以為淩老師有事叫他,便站住腳回身問:


    “淩老師,還有什麽事兒?”


    淩姍一時被問住了,她木訥地說:“沒,沒事了。對了,……你走路就有個走路的樣子,跑跳什麽呀!弄了一肚子風,吃進東西該肚子疼了!”


    終於,淩姍想出了這麽一個理由。


    "嗯呐。"吳春雨吸了吸鼻子,又習慣卻撓撓頭,這才答應一聲,轉身又一步一跳地走了。


    趙昕看著淩姍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說:


    “你說這麽大的活人,又是少年時期,你能限製住他的活動?”


    他說完搖了搖頭。


    淩姍似乎沒聽見趙昕的話,還在那望著吳春雨遠去的背後影發呆。


    “算了,咱們走吧!”


    “哦……走吧。”


    就這邊剛才發生的這一幕,都被那邊的徐放看在眼裏了。


    他斷定,吳春雨的檢查肯定是有了大問題。


    徐放又回過頭去看吳春雨,他已經進入食堂了。


    “哇,這味道好香啊,是不是又做了紅燒肉呀?”


    吳春雨一進入食堂,就被香噴噴的味道給襲擊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自己的桌前,人未到,聲音卻先到了。


    “哎呀,吳春雨,你怎麽才來呀?我們都快吃完了!”


    “好飯不怕晚嗎。怎麽?沒有紅燒肉啊?”


    吳春雨可惜地搓著手,把腦袋伸到飯桌前一個地看著菜。


    “這是新實行的營養配餐。以後哇,就這麽辦啦!”


    國育新朝吳春雨後腦勺拍了一下。


    “什麽什麽?以後就不做紅燒肉,光吃這素菜?”


    吳春雨有些急了。


    他就愛吃肉,特別是肥肉。每次上桌的肥肉大都是被他給消滅了。


    據說,吳春雨小時候就一次可以吃一小盆紅燒肉,並且一點飯都不吃。


    這麽多的肥肉,好家夥,別說去吃呀,就光聽聽都夠人腦袋發懵的了。


    所以,今兒個國育新一提起什麽營養配餐他就急了:


    “不行,不行,那我得找學校反映反映,這不是虐待我們嗎?這素菜怎麽著也沒有肉的營養高吧?沒營養,將來怎麽幹四化呀?這不是拿咱們這下一代的身體開玩笑麽?”


    小眼鏡陳文卻不同意他的說法,他一邊吃著飯一邊用筷子指點著吳春雨:


    “我說,你說話可得要負責任。你知不知道現在市場上,青菜可比肉都貴呢。再者說,這吃營養配餐,可是學生代表會提議的!"


    “學生代表會?我怎麽不知道?誰代表我了?誰提的?”


    吳春雨還是不服,他幾乎要嚷嚷起來,仿佛誰提的建議誰就剝奪了他吃紅燒肉的權力。


    而剝奪了紅燒肉的權力也就是剝奪了他的人權嘛!


    “怎麽,你真想較真是不是呀?"


    陳文看著吳春雨的樣子,反倒覺得他有點好笑了,索性就逗逗這小子玩得了,想到這,他往女生餐桌那一指:


    “努,她們,女生們提的。說是怕長得太胖,腿太粗……”


    沒等陳文說完,吳春雨就朝著女同學桌那邊罵了起來:


    “真他奶奶的!這天生駱駝比馬大,老母豬啥也變不成大象。你爹媽生就的骨頭骨,與吃肉不吃肉有毛關係?”


    男同學們“哄”的一聲笑了。


    倒笑得女同學飯桌那邊莫名其妙。


    她們一齊轉過頭來朝這邊看著,相互用眼光詢問:


    他們在幹什麽?


    吳瀟瀟這時才看見吳春雨。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在張牙舞爪的幹什麽?


    這邊,男同學們在繼續挑逗吳春雨:


    “去呀,去那邊桌上罵!”


    “他不敢!他也就這麽說說而已!”


    “操,我怕個屌!”吳春雨開始說髒話了。


    “那你怎麽慫了?過去呀?”


    “過去……過去就過去。”


    吳春雨嘴上雖這麽說,但人卻沒動地方。


    他現在是鬧個騎虎難下了。


    “唉,算了。咱們走吧,讓他自己吃吧。他呀,也就是快快嘴到頭了。”


    陳文臨走前又激了吳春雨一句。


    “操,我…”


    吳春雨還要罵人,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這話不能在這罵,太難聽太粗了。


    一群男同學已經放下碗筷,說笑著走出了食堂。沒人再理他了。


    “哎,你們都走哇!小眼鏡,你他媽的不夠意思,陪陪我呀!”


    吳春雨一看,餐桌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他頓時感到挺無聊的,又仿佛在女同學麵前丟了大麵子,便想拉一個作陪的。於是便衝著陳文的背影喊了起來。


    “我可不跟你吃‘鍋烙’了。你呀,去女桌吃吧!”


    陳文笑著對吳春雨一揚手:


    “白白!”


    “我……操!”


    吳春雨這飯還真的不大好往下吃了。瞧,女桌的眼睛都在盯著他呢。


    吃,還是不吃呢?吳春雨思想上開始了激烈的鬥爭。


    不吃吧,這飯菜還真挺香的。


    吃吧,這一個赤條條的爺們兒站在這……這渾身上下都是女人的眼睛……


    不得勁兒。


    別看吳春雨天不怕地不怕,什麽苦都吃過,寒冬臘月睡過冰得入骨的水泥管子;三天三夜沒吃東西硬是不打擾。可他就是怕女人!更怕年輕的女人!


    說不上為什麽,或許自己到了什麽青春期?他總想在年輕女人麵前表現自己的驍勇,自己的義氣,自己的男人味兒。


    而最怕的還是在女人麵前丟份兒,栽跟頭。


    所以,這會兒,他還真認為自己是捧了刺蝟蝟。


    這飯還怎麽吃得下去?眾"女”睽睽之下,那吃相還好得了麽?


    得,不吃了!


    於是,一狠心,吳春雨用筷子狠呆呆地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菜,便丟下碗筷,大步流星地朝食堂外走去。


    媽的,讓你們看,那你們就看!我就是我,吳春雨,一個堂堂的大男人!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女生的哄笑聲,笑聲中有人喊了一聲:


    "快看呐,吳春雨順拐成二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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