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來,襲人發現自己夜裏出了不少汗,感覺身體輕鬆了不少,於是隻喝了點米湯,打算好好休息。


    寶玉見狀也放了心,飯後便溜達到薛姨媽這邊閑逛。


    這時正值正月,學堂放了年假,女孩子們也避開了針線活,大家都挺清閑。


    賈環也跑過來湊熱鬧,正巧碰上寶釵、香菱和鶯兒在圍棋盤上鬥智鬥勇。


    賈環一看,嘿,這好玩,我也要加入!


    寶釵平時對賈環就像對寶玉一樣,沒啥偏見,見他想來玩,就讓他坐下了。


    一局十文錢,賈環頭一回就贏了,心裏樂開了花。


    可惜好景不長,連著輸了幾把,他就有點急眼了。


    輪到他擲骰子定勝負,心裏默念著:“七點贏,六點也還行,鶯兒再擲三點我就翻盤了!”


    結果他狠勁一扔,一個骰子穩穩當當五點,另一個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鶯兒興奮地喊“一”,賈環則瞪大眼睛,嘴裏亂喊:“六!七!八!”


    可那骰子偏偏就是“一”。


    賈環急眼了,直接上手搶骰子,還想拿錢走人,說是六點。


    鶯兒不幹了:“明明是一嘛!”


    寶釵一看賈環急了,轉頭就訓鶯兒:


    “越大越不懂事,爺們兒會賴你賬?快把錢放下!”


    鶯兒委屈巴巴地放下錢,嘴裏還嘀咕:


    “一個當爺的,還跟我們幾個小錢計較,以前寶二爺輸了那麽多都沒急,剩下的錢還被小丫頭們搶了去,他還笑呢。”


    寶釵一聽,趕緊打斷她。


    賈環哭喪著臉說:“我怎麽能和寶玉比呢?你們都怕他,都向著他,就欺負我不是嫡出的。”


    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寶釵趕緊安慰他:“好弟弟,別這麽說,讓人笑話。”


    同時還不忘瞪了鶯兒一眼。


    這時,寶玉溜達過來了,一看這陣仗,就問咋回事。


    賈環低著頭不說話。


    寶釵心裏明鏡似的,知道賈府的規矩,兄弟們都怕哥哥,但寶玉偏偏是個例外。


    他心想:“兄弟們都有父母管教,我何必多管閑事,弄得生分。再說,我是嫡出,他是庶出,我已經夠遭人議論了,哪還能再去管教他。”


    他還有個更逗的想法——他從小在姐妹堆裏長大,覺得女兒家才是天地間的精華,男人嘛,不過是些浮雲罷了。


    所以,他對那些男人們都不怎麽感冒,除了家裏的長輩和孔子這樣的聖人,他得給點麵子。


    至於兄弟之間,他也就是表麵上過得去,從不覺得自己得給弟弟們做榜樣。


    這也就是為什麽賈環他們不怕寶玉,卻怕賈母的原因了。


    嘿,寶釵一看寶玉那架勢,生怕他又要給賈環上政治課,趕緊跳出來打圓場,生怕氣氛尷尬。


    寶玉呢,一臉無奈:“我說環小子,大過年的你哭喪著臉幹啥?這兒不好玩就換地兒嘛,你書讀那麽多,咋還讀成書呆子了?東西不好就換,哭鼻子能換來寶貝嗎?你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找哭的。快別自找沒趣了,走人吧!”


    賈環一聽,隻好灰溜溜地撤了。


    趙姨娘一看兒子這德行,心裏那個急啊,問:


    “又在哪兒碰釘子了?”


    賈環悶聲不響,再問就竹筒倒豆子全說了:


    “跟寶姐姐她們玩,鶯兒那丫頭欺負我,還訛我錢,寶玉哥也趕我走。”


    趙姨娘一聽,火冒三丈:


    “你個小兔崽子,誰讓你去湊那熱鬧?自己找不痛快!哪不能玩,非得去那兒找罵!”


    正說著呢,鳳姐那大嗓門就在窗外響起來了,啥都聽見了。


    她隔著窗就喊:“哎喲,大過年的,孩子有點小錯,你教育兩句就得了,至於嗎?他自有長輩管著,你罵那麽凶幹啥?環小子,來來來,跟姐玩去。”


    賈環一聽鳳姐召喚,嚇得一激靈,連忙應著出來了。


    趙姨娘見狀,也隻好閉嘴。


    鳳姐拉著賈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說環小子啊,你咋這麽沒誌氣呢?姐常跟你說,吃喝玩樂隨你挑,想跟誰玩就跟誰玩。你倒好,不聽姐的話,淨學些歪門邪道。自己不爭氣還怪別人偏心。輸了幾個錢就這樣了?”


    賈環小聲嘀咕:“輸了一二百呢。”


    鳳姐一聽樂了:“喲嗬,你還知道心疼錢啊?算了算了,豐兒去取點錢來,給環小子拿去玩。不過記住了啊下次再這樣下三濫的招數使出來姐可饒不了你!”


    說完一揮手讓賈環跟著豐兒走了。


    賈環拿著錢屁顛屁顛地去找迎春她們玩了去了。


    話說寶玉正和寶釵嬉笑打鬧,突然有人喊:


    “史大姑娘到啦!”


    寶玉一聽,噌地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衝。


    寶釵笑著喊住他:“哎,等等我,咱倆一塊兒去瞧瞧她。”


    說完,她也下了床,和寶玉一塊兒來到賈母那兒。


    隻見史湘雲在那兒笑得跟朵花似的,說個不停。


    一瞅見他倆,忙不迭地問好打招呼。


    這時,林黛玉在一旁,問寶玉:


    “你剛才哪兒野去了?”


    寶玉隨口答:“在寶姐姐家呢。”


    黛玉翻了個白眼,嘲諷道:“我就說吧,得虧那兒把你絆住了,不然你早飛這兒來了。”


    寶玉笑著打哈哈:“我就那麽點兒愛好,偶爾去串串門,你還吃味兒啊?”


    黛玉一撇嘴:“誰稀罕,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可沒讓你陪我解悶。”


    說完,氣呼呼地回房了。


    寶玉趕緊跟上,追問:“這又是哪門子的氣?就算我說錯話了,你也得給我個機會賠罪不是?自己生悶氣多沒意思。”


    黛玉沒好氣道:“我樂意,你管不著!”


    寶玉笑道:“我哪敢管你,就怕你氣壞了身子,我可心疼。”


    黛玉更來氣了:“我病死了也礙不著你事!”


    寶玉趕緊打圓場:“大年初一的,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幹嘛。”


    黛玉賭氣道:“就提死怎麽了?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寶玉也豁出去了:


    “行,你要這麽鬧,我還不如死了清淨呢。”


    正說著,寶釵過來解圍:


    “湘雲找你呢,快去吧。”


    推著寶玉就走了。


    留下黛玉一人,對著窗子抹眼淚。


    沒多久,寶玉又溜回來了。


    一見黛玉哭得梨花帶雨的,心疼得不行,正準備開口安慰,卻被黛玉搶先:


    “你還回來幹嘛?現在有人陪你玩,陪你聊天,陪你作詩,還怕你生氣把你拉走,我這兒成了多餘的了是吧?”


    寶玉一聽,趕緊湊近低聲說:“你這是糊塗了,不知道‘親不間疏,先不僭後’的道理?咱倆是姑舅兄妹,寶姐姐是兩姨的,論親疏她差遠了。再說,咱倆從小一塊兒長大,她哪能比得上你?”


    黛玉啐了一口:“誰要你疏遠她了,我是在乎我的心意!”


    寶玉也急了:“我也是為了我的心啊,你咋就不懂我呢?”


    黛玉這才低頭不語,半晌才說:“你老怪別人讓你不痛快,自己還不是讓人難受。你看看今天這麽冷,你還把披風脫了,也不怕凍著。”


    寶玉嘿嘿一笑:“還不是見你生氣,我一著急就給忘了。”


    黛玉歎了口氣:“到時候生病了,又嚷嚷著要吃的。”


    正說著,湘雲蹦躂過來:“二哥哥,林姐姐,你們倆天天膩一塊兒,我來了都不理我了。”


    黛玉打趣道:“你這舌頭啊,連個‘二’都說不利索,整天‘愛’哥哥的叫,下棋還得鬧出‘幺愛三四五’的笑話。”


    寶玉也跟著笑:“你再這麽學她,連你自己也得變結巴了。”


    湘雲不服氣:“她老愛挑人刺兒,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你挑個別人的毛病讓我看看,我就服你。”


    黛玉好奇地問是誰,湘雲一挑眉:“你要能挑出寶姐姐的錯,我就服你。我反正比不上你,她哪有你厲害啊。”


    黛玉冷笑:“我哪敢挑她的刺兒啊。”


    寶玉趕緊打圓場,岔開話題。


    湘雲樂了:“那我可就盼著將來有個結巴的林姐夫,天天讓你聽‘愛’‘厄’的,哈哈,那才樂嗬呢!”


    一句話逗得大家哈哈笑,湘雲也笑著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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