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雪上加霜!如今我爹被你們逼出去送死,大哥三弟又生死未卜,到處有人編排我們許家謀反作亂,我倒想問問你,還有什麽境況比這還糟?”


    樂筠見他手上血流如注卻毫不動容,不由紅了眼圈,哽咽了一會兒方幽幽嘆道:“難道二哥對自己的性命就這麽不顧惜麽?”


    言下之意,要真惹惱了傅鴻,橫豎老將軍不在家,隨便安個罪名到他頭上將他殺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許鶴庭怒極反笑,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方搖了搖頭道:“苟且偷生難道真的比死好那麽多嗎?當初你是怎麽樣一個神仙似的人物,如今又成了個什麽樣的跳樑小醜,昔日我愛你敬你,如今的你卻真叫人看不上!我若是你,必羞愧而死。”


    最後一句話說得極重,樂筠被他嗆得一口氣半天上不來,幾番忍耐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麵,見他打定了主意不理他,隻好捂著臉跑開了,幾乎足月的身子畢竟受不得氣惱,踉蹌著步子回到屋裏身上便不大好,身邊的近侍要去告訴傅鴻,卻被他一把攔下。


    所謂今時不同往日,傅鴻眼下已經如同困獸越發暴戾,賀瑜又是個陰險的角色,自己這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求能平安將孩子生下再說。


    許鶴庭十四五歲時曾偷偷戀慕過樂筠好幾年,不過大丈夫光明磊落,樂筠既有了選擇,他自然大大方方地放手,隻不想多年後再見,他竟助紂為虐不三不四起來,心裏那點深藏著的情愫一經撩撥,竟生出許多不忿起來。


    方才見他的臉色便知自己說過頭了,可話已出口哪裏還有迴轉的餘地,怔怔地看著他的背景消失在院門口,也不過怏怏地嘆息兩聲。


    誰知他兩個言語間都狠狠憋了一肚子氣,卻絲毫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樹叢裏還藏著一個人正靜靜地窺視著他們倆的一舉一動。


    傅鴻的書房外,幾位大臣擦著滿腦袋的汗弓著腰唉聲嘆氣地從裏麵出來,一道敏捷的黑影不動聲色地從門fèng中閃入,傅鴻正心煩意燥地支著頭翻看各地的戰報,聽見來人跪地磕頭的動靜,忙丟下手裏的東西抬起了頭。


    “可是有好消息了?”


    來人恭恭敬敬地垂著頭,“托陛下的鴻福庇佑,臣四處暗訪總算有了眉目,他們如今人在雲陽。”


    雲陽?


    傅鴻蹙了蹙眉,可真會躲啊,找了那麽個天高皇帝遠的三不管地帶。


    “說說他的近況如何。”


    “回陛下,三公子精神還好,肚子老大了,不知是否產期近了。邵先生還是老樣子,樂嗬嗬的。”


    麵對傅鴻的詢問,黃文思忖再三才敢搭腔,“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處置他們?


    傅鴻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許鳳庭是他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還是他的人。至於那姓邵的野小子,兵荒馬亂的,又是雲陽那種地方,哪天街上不會莫名其妙的死那麽一兩個人?


    心裏主意一定,當即壓低了喉嚨吩咐了黃文幾句,黃文一一應了,臨走時又想起什麽似的吞吞吐吐道:“臣有一事思來想去還是鬥膽說出來,陛下讓筠貴君看著許家二公子,難道就不怕橫生枝節?”


    傅鴻輕蔑地笑出了聲,“樂筠為了朕連鳳庭都能出賣,難道還會聽他許鶴庭的話與朕作對不成?當初那臭小子可是對他多有追求,也沒見他動過心,更何況如今兒子也給朕生了,肚子裏那個也快出世了。”


    “是,陛下英明。”


    見主人這麽說,黃文縱是心裏再有疑慮也不敢再往下說了,隻好匆匆退下準備方才傅鴻吩咐他的事,傅鴻夜裏照舊到賀瑜那裏歇息,樂筠守著一桌子一動未動的冷菜發呆,直到月上中天方在貼身小侍的攙扶下昏昏沉沉地上了床。


    第二天便起不來了,太醫診斷產期在即但胎動未起,隻怕還要痛足幾天才會發動,傅鴻見他麵無人色氣喘籲籲的樣子倒也心疼,揪著幾個太醫的領子狠狠呼喝發令了一番,但一來前朝多事,二來他也是個享樂慣了經不起吵鬧的人,哪裏能一直守著樂筠,不過陪了一個多時辰就藉口朝政繁忙逃回寢宮躲清靜去了。


    樂筠心裏一片洞明,嘴裏卻什麽也不說,笑眯眯地恭送陛下擺駕,卻將小侍送上來的安胎藥盡數灑在地上。


    誰知幾天之後許遠山軍中來了消息,大軍在一處峽穀地帶遭遇齊王部隊伏擊,全軍覆沒,許老將軍生死未卜。


    傅鴻這裏還來不及跳腳罵娘,又一道急報傳來,似乎許將軍的進攻更加惹怒了一路趁勝而來的齊王,如今他已集結十萬大軍,眼看就要朝東都碾壓而來。漸漸開始有零零散散的部隊偷偷摸摸倒戈而去,這傅漣也可惡,幹脆放出話來,東都這裏過去的隊伍,一律收編,待遇從優。


    皇孫貴胄們大戰為了那把龍椅,百姓們從軍不過為了軍餉和飽飯而已。


    如今哪裏能吃香喝辣,哪裏隻有等著被砍頭,但凡是個人都能掂量得出來。


    因此前前後後不過三四天的功夫,傅鴻這裏竟成了無兵可用的光杆司令,連賀將軍也帶著他自己麾下的人馬走得不見蹤影,此時的東都,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都已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幾位大臣開始言辭閃爍地勸說傅鴻先去別處避避風頭,因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已經從京城避到了這裏,若再行躲避,隻怕頹勢已定,再無東山再起之日了。


    傅鴻被一群老頭子嗡嗡嗡煩得沒轍,當即揮揮手命他們全都退下去,又派人請瑜貴君過來商議,誰知那小侍為難地縮了縮肩。


    “回陛下的話,從早上開始就不曾見過瑜貴君,方才奴幾個鬥膽進了他的寢宮,發現……發現……”


    “發現什麽?”


    傅鴻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兆,當即瞪大了雙眼,那小侍忙跪地磕頭,“發現那裏早已人去樓空,瑜貴君和二皇子都不見了,所有值錢的金銀珠寶頭麵首飾也都被捲走了。”


    什麽?


    傅鴻騰地起身一腳將麵前磕頭如搗蒜的小侍踢翻在地,三步並兩步朝賀瑜的寢宮奔去。


    這個狠心的奴才,自己跑了就算了,竟然敢連他的兒子都偷了去!


    當即連聲命人去追,身邊的人也不過虛應著,別說賀瑜是跟著賀將軍的部隊走的,這過去一整天了哪裏還追得上,就算能追到,問題是誰去啊?


    但凡有點奔頭的早就跑光了,現在行宮裏隻剩下幾個老得不成樣子的大臣和一些無處可去的宮人。


    膽子大些的宮人們已經開始收拾細軟往外逃了,更有心黑一些的或偷或搶,不撈足了本將來出去豈不又要吃苦。


    樂筠躺在床上痛了幾日整個人早已經熬幹了力氣,因聽見外頭吵嚷地實在不像樣了才覺得事有蹊蹺,忙拉住身邊的小侍細問,那小侍一句話沒說已經紅了眼,三言兩語將情勢說了,樂筠早已又驚又痛幾乎暈厥過去。


    “快,快,你快去把大皇子抱過來,叫人收拾東西,古董擺設都不要了,隻揀輕便值錢的,咱們速速收拾妥當了切不可拖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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