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桶冰水嘩啦從頭到腳潑下來,砸得我透心涼,臉卻燥熱得好像吃了一公斤辣椒。被拒絕的滋味太難堪了,我並不想變成那種剛和男朋友上床就想賴人一輩子的老姑娘。我也想要保持風度,享受戀愛,自信傲嬌,可惜實在太難。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沒心情說話,在小區側門一排香樟樹下麵停好車,他要送我上去,我不許。就在我說了再見,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伴隨一聲尖促的喇叭聲,他探身過來親住了我。


    他的嘴唇帶著深秋的涼度,有很濃重的菸草味。


    “相信我,不要胡思亂想。”他微喘著氣離開了我的臉,額頭相抵,探尋我的目光。


    我閉上眼沒說話,也沒心情回應他。


    我們默默地擁著,姿勢並不舒服,逼仄的駕駛室沒辦法讓兩個人做出大幅度的肢體動作。


    他在黑暗中又吻了過來,這一次嘴唇不再冰涼,但冰涼的手卻伸進了我的針織衫,覆蓋在我的胸前,帶著壓抑的情緒,他用從來沒有過的激烈撩撥我……我被抵在車窗上無法動彈,他陌生的激情像潮汐吞沒海岸,讓我無處可躲。


    “幹嘛呢,不要這樣,上去吧。”


    “別小看這輛車的安全膜,忻馨,別動好不好……”他那麽低回地懇求,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


    平生第一次車震,過程一片狼藉,欲望倉惶而激烈,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表達感情,而我卻在和他親熱後第一次感到了空虛。


    ☆、多事之冬


    十二月7號,大雪,周二,艷陽天,暖和得不像話,江非均離開上海去北京。


    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一年後他回上海,如果我們還那麽相愛,我必須得到結果,否則……否則……那兩個字光是想想都已經讓人心痛,不能去想,一年後再說吧。


    正在愛著的,不得不因外物分開;各懷心思的,卻不得不日日同床共枕。誰能讓愛情中的兩個人永遠不會錯位呢,愛著的時候,能夠廝守相對,不愛的時候,能夠勇敢撤退。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不要太在乎情情愛愛了,放開心懷,來,今朝有酒今朝醉。”


    君美靠在我的沙發上,腳高高地翹起來,棉拖鞋吊在腳尖,手裏造作地端著一杯紅酒,對我和江非均的事情發表感慨。


    她最近有所頓悟,嚐試換一種方式過人生。兩周前抱團和幾個狐朋狗友去了趟東北,見識了北方冬天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她在我筆記本上敲出一張地圖,放出豪言要在五年內跑遍上邊標註的區域。


    “好傢夥,西藏、新疆、海拉爾、香格裏拉……北海道、柬埔寨,還有義大利英格蘭法蘭西,嘖嘖,天南海北不拘一格呀。你哪來那麽多時間,還有錢!這一圈走下來十幾二十萬要吧,你不養女兒了?工作也不要了?”


    君美斜著眼瞄我,“這隻是計劃——,把能用的假期都用起來唄。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用了再掙。本人現在好歹是拿著本本的cpa,餓不死吧。這十年除了工作就是家庭,有點過膩了,趁著還沒老得掉牙,多出去走走吧。”


    “我看你是被張紹平刺激了,不過我堅決支持你。”


    “才不是。”君美又呷口紅酒,“這次認識的幾個朋友讓我開了竅,人生苦短,何不換個眼光看世界。你還記得高中時有篇雜誌徵文的題目嗎,‘我有一個夢想’。”


    “你得了獎那篇?說要當作家?”


    “旅行作家。那時候看了三毛的遊記,羨慕得要命,夢想這輩子也能去這麽多地方,然後寫點東西給自己看。”


    “忘了你從前是文藝青年,哈哈。”


    “滾——”


    前文藝女青年陳君美臨近中年毅然開始她的尋夢之旅,而我還得在錢途大道上繼續摸爬滾打,為我的小房子添磚加瓦。


    接近年底,人人忙得像驢,一天十幾個小時賤賣給資本家,這麽忙的時候小秦還來湊熱鬧,居然提出辭職,說想轉行去做技術。


    我很想把他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麵哪根神經搭錯了,為什麽試用期過了,工作也上路了,年底拿獎金前竟然想跳掉。


    小秦像犯了錯又強著不肯低頭的中二少年,手指神經質地撚著我桌上發財樹的葉子。


    我問小秦有沒有中意的去向,他吶吶地說,想去張江他師兄公司。


    我把辭職報告還給他,說道:“既然都沒定,那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如果是收入或者其他原因你可以明說,我盡量幫你爭取。從你的角度講,年終獎損失了也怪可惜的。現在年底了,就算幫我忙,先把手裏的活幹完好嗎?如果明年初你還是堅持,到時候再走行不行。”


    緩兵之計先吊著他,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威逼利誘,實在不行,也要讓他把手裏那幾個項目搞完了再走。


    小秦點點頭,又把眼皮垂下去,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這時聽見玻璃門清脆的敲擊聲,王雯雯伸頭叫聲打擾,送進來一遝資料讓我簽字。小秦突然臉色蒼白,僵著脖子,坐立不安起來。我瞅瞅王雯雯的俏臉蛋,似有所悟。


    小秦的事情似乎是個預兆,今年的冬天註定是個“多事之冬”。


    十二月中旬,君美家出了點事情。


    張紹平的堂弟一直在七寶汽修店洗車,收入還馬虎,就是冬天泡在冷水裏比較辛苦。堂弟雖然是農村孩子,可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從沒挨過餓,不知道生計艱難。他羨慕那些年紀輕輕就開著好車的城市青年,羨慕得雙眼噴火。


    小夥子提出想換份工作,讓堂哥給找找。張紹平最近很忙,和君美的關係又微妙,心裏煩著呢,哪有耐心和他叨叨。堂弟一天三變,又說不換工作也行,想學車,讓堂哥借五千塊錢報駕校。


    張紹平有點後悔當初拍胸脯把人弄了來,但現在騎虎難下,下不了狠心拒絕。


    小夥子學車的熱情很高,學了三板斧就開始在店裏搶著幫客人倒車,倒來倒去膽子大了,覺得自己很有天賦,漸漸地什麽車都敢摸。


    那天一輛奔馳350l車主來洗車,老客戶,自己去附近辦事,一百多萬的車子大大咧咧扔給洗車小弟,說一小時後再來取。


    也是湊巧,洗車行老闆被人拉去吃喜酒,沒人管事。幾個小赤佬被大奔光可鑑人的車漆晃花了心思,竟然狗膽包天地開出去遛圈。


    車開出去沒多久就出了事,路口大拐時a柱阻擋了視線,為了避讓後麵的自行車,迎麵撞上了隔離帶,車頭撞得稀爛,副駕座的小夥子沒扣安全帶,立刻頭破血流。


    當時開車的正是張紹平的堂弟,還沒等他從駕駛室爬出來,交警的巡邏車就來了。


    這下完了,無證駕駛,馬上就被帶回局子裏錄口供,先拘起來。車主後來又把修車店告了,十幾萬的定損,保險公司賠不完,老闆就找肇事者賠,另一頭受傷的小弟也要醫藥費,家屬天天纏著鬧事。


    君美家裏一下亂了套,先是通知張紹平二伯,然後墊付醫藥費,和奔馳車主商議賠償,還要托人去警局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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