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沒有。”


    那有戲了。我興奮地搓搓手掌,仿佛劉穆是一頭待宰的肥牛,王雯雯是獰笑的屠夫,我就是沾著口水數鈔票的牛販子。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說來聽聽吧。”


    “你結婚沒有,有男朋友嗎?”


    這小子狡猾狡猾地,怎麽跟雞生蛋蛋生雞一樣盡繞圈子了。


    “沒結婚,有男友。別問我了,我在幫你做媒呢,你認真點。”


    “你真的有男朋友嗎,不會吧。”


    這什麽意思,我有點不耐煩:“我有必要騙你嗎?你怎麽像根泥鰍一樣,滑頭滑腦的,要不看你是易傑好朋友份上,我哪能這麽關心你呀,一般人我才沒閑心管閑事呢!”


    劉穆嘴巴抿著,腮幫子卻微微地抖了抖,這小子在笑話我急躁呢。沒關係,你就樂吧,等回頭王雯雯把你拿下了,你還不是得乖乖叫我姐!


    過了片刻,劉穆伸了伸曲著的長腿,懶洋洋地說:“沒有固定類型,喜歡就行了。”


    廢話,這不等於沒說嗎?我想了下,鬼使神差地問,“你以前談過幾個啊?”


    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太八卦了這個,人家的隱私,誰會告訴你呀。


    沒想到劉穆神速回答:“一個不止,五個不到。”


    我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人反應奇快,有意思。


    “你小時候是不是喜歡做腦筋急轉彎呀。”


    “是你剛才的回答水平太高了,我借來用一下,再說也符合事實。”劉穆一本正經地說。


    符不符合事實隻有天知地知你自己才知道。


    婚前調查基本結束,我懶得再兜圈子了,索性攤開了問劉穆:“那你覺得王雯雯怎麽樣?二十四歲,去年上師大畢業的,在我們公司做助理。小姑娘挺漂亮的吧,性格也很好哦。”說完我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劉穆挺認真的樣子,“真的那麽好?那我考慮一下。”


    “你是易傑同學,我不會害你的。”


    沒想到他大言不慚地說:“不如你們今天請我吃飯吧,正好加深了解。”


    “沒問題,是該請你,我有事,讓王雯雯請你。”


    我隻是紅娘,不是討人嫌的燈泡,湊那熱鬧去幹嘛。


    我見好則收,功成身退,站起來準備給王雯雯報信去。


    邁開腿剛走了兩步,就出大事了——伴隨著極輕脆悅耳的滋啦一聲,那條臭美的新裙子被桌角一顆突出的不明物體勾住,以一種非常優美的自由落體姿態毫不留情地滑到了地上。雖然我還穿著黑褲襪,可是兩條大腿頓時涼颼颼的,陰風陣陣,讓人不寒而慄。


    那一瞬間我恨不能變身鼴鼠挖地三尺光速土遁。


    關鍵時刻小時侯打羽毛球練就的反應力為我挽回了一點薄麵。我大概隻傻了一點五秒,立刻伸出雙手把橫臥在地的裙子撈了起來,那個速度,就連人家搶錢也沒我迅猛。


    在裝模作樣昂首挺胸地繼續前行之際,我斜眼瞄了一下劉穆。這一眼讓我大驚失色,買糕的!難道這傢夥不應該像個真正的紳士那樣看他的電腦,或者轉頭去看窗外桃紅柳綠的美景嗎?他怎麽可以這樣無恥——竟然一臉壞笑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搞藝術的思維果然和常人有異,這個流氓!這個偷窺狂!


    我頓時氣得麵紅耳赤,雖然劉穆隻是個小赤佬,可再小的赤佬也是男人呀!他這樣直勾勾地看我笑話,讓我怎麽下台?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是眼睛能發射暗器的話,劉穆估計已經被我紮成《英雄》裏的李連傑了。劉穆毫不畏縮地迎著我的凶光,攤開手聳聳肩做了個遺憾的表情,嘴裏吐出一句:“去找助理幫忙。”


    該死的,我當然知道!我翻了個白眼,掉頭便走。


    這個破地方,我是再也不想來了!這個討厭鬼,我是再也不想見了!


    那天劉穆和王雯雯最後吃沒吃飯我不清楚,我從助理那裏借來針線,把裙腰結結實實縫好後,找個理由先溜了,去了君美家。


    ☆、舊歡如夢


    君美一個人在家包韭菜餃子,她老公張紹平有應酬出去了,外公外婆帶樂樂去逛超市。我洗了手,坐下來和她一起包。


    我們是南方人,並不熱衷吃餃子,但君美家做的餃子特別好吃,新鮮的韭菜和著瘦肉、雞蛋、剁茸的蝦米、再加上調味料,吃的時候拌點辣子,那個味道香得來,我一次可以吃上十五六個。


    我嘰嘰喳喳和君美說著下午那個丟臉的烏龍事件,沒想到君美聽完半天沒有吭聲。我詫異地抬頭,發現她拿著塊餃子皮一動不動,目光呆滯地盯著飯桌,沒有焦點。


    “嗨,想啥呢?”我問她。


    “星星,周躍要來上海,你說我去見他嗎?”


    我沒反應過來,“周躍?”。


    “對,周躍。”


    天哪,是周躍!是那個和君美青梅竹馬,從高中談到大學談了五年,最後被棒打了鴛鴦,畢業後就沒見過的周躍!


    “你不會忘記他了吧?”君美略帶嗔怪地說。


    怎麽可能忘,都記得呢,有些人和我們的青春骨肉相連,忘不了,沒法忘,不論傷痛還是喜悅,都是我們一路走來活著,成熟,並將逐漸老去的印跡。


    周躍,那個戴著眼鏡,內斂溫和的男孩子;那個在君美發燒時背她去校醫院掛點滴的男孩子;那個大冬天在我們宿舍門口等上一個小時給君美送冰糖葫蘆的男孩子;那個把暑假打工掙的錢給君美買了根細細的鉑金項鍊做二十歲生日禮物的男孩子......那個深深地愛過陳君美也被陳君美深深愛過的男孩子,我怎麽會忘記。


    “怎麽回事,說說吧。”


    “你相信嗎,快十年了,我還經常夢見他。他還是二十出頭的樣子,又高又瘦,一點沒有變。我夢見他又給我買冰糖葫蘆,我對他說‘周躍,這麽冷,你怎麽不多穿點’,他說,‘讓我抱抱你就不冷了。’和以前一模一樣……”


    君美低頭一點一點來來回回地搓著手上快幹了的麵粉,一縷烏黑的頭髮從腦後盤著的髮夾裏滑了出來,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的下頜輪廓以前非常美,典型的瓜子臉兒,細脖子,我見猶憐,現在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已經有點雙下巴了。


    她輕聲說:“他在qq上聯繫我,說過些日子到上海出差,想和我見個麵。我現在這麽胖,他會不會很失望?八年沒見了,見了說什麽?會不會很尷尬?”


    “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應該不錯。他在c市一家通信公司搞技術,在c市買了房子,父母也從縣城接過去了。要是我媽知道他現在的狀況,會不會後悔當初那麽絕情地拆散我們。”


    君美說完低低地笑了一聲,雖然是笑,那笑聲卻讓人心裏發酸。


    我想了想,問君美:“你這麽糾結,難道是現在還在喜歡他嗎?”


    “這麽多年了,喜不喜歡的都過去了。”


    “很多時候我都以為已經忘記他了,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什麽都不缺呀。但有時侯夜深人靜,我會發現這裏空蕩蕩的,好像丟了什麽東西,我想了很久才發現,原來是我的心被周躍挖走了一塊,再也補不回來了,和周躍談了五年把我心都掏空了,那種感情,反正這輩子是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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