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在我祝莞爾的字典中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我趕緊竄進他屋子裏。


    “不走了?”他挪揄:“該不會是你擔心我怕鬼,所以好心陪我吧。”


    我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極力抑製住想咬他的衝動。


    “好了,這電也不知要停多久,睡覺吧。”他說著從衣櫃中取出一條新被子,遞給我。


    睡覺?!


    我警覺,馬上說道:“睡覺多沒意思,反正你家有電筒,我們就來玩撲克吧。”


    “玩撲克,”莊昏曉想了想,點頭贊同:“好,輸的人脫衣服。”


    “……”


    “看來你還是比較贊成睡覺吧。”莊昏曉說著舉步要走。


    我馬上將他衣服拉住,緊張地問道:“你去哪裏?”


    “漱口,洗臉。”他調笑道:“難道你要跟我一起去?”


    “祝莞爾,你真的跟我到浴室來了。”莊昏曉看著我,眼中有種“我服了你”的神色。


    “少廢話,快洗!”我粗聲說道。


    “你把我衣服拉得這麽緊,我要怎麽彎腰?”


    我不情願地將手放鬆了些,但還是拉著他的衣角。


    “祝莞爾,你真的很膽小。”莊昏曉搖搖頭。


    “要你管!”


    終於,莊昏曉洗完了,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來到臥室中。


    “你要睡哪邊?”他指著床問道:“左還是右?”


    “我……不困。”我僵硬地笑笑。


    上一條狼的床,那可是唯一比讓一條狼上床更傻的事。


    等我腦子進水再說吧。


    “既然你不困,就自己坐著玩玩吧。我先睡了。”莊昏曉躺到床上,背對著我,蓋上被子,睡下了。


    我環顧下四周,黑漆漆的,隻能模糊看清家具的影子,像一隻隻龐大的怪獸。


    涼風乍起,吹動著窗簾,一下一下,晃眼望去,似乎有個人趴在那裏。


    我已經被嚇破膽,隻覺陰風陣陣,鬼影幢幢。


    管他的,腦子進水就進水吧,失身總比被嚇得精神失常好。


    打定主意,我趕緊鑽到床上,躺下,蜷縮成一團。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依稀聽見身後有聲輕笑。


    “莊昏曉。”我緊閉著眼,問道:“是你在笑嗎?”


    “別怕。”莊昏曉輕聲說道:“我在這。”


    不知怎麽,聽見他的話,我一下子安下心來。隻覺得,身後很安全,緊繃的神經也逐漸鬆弛下來。


    那個晚上,莊昏曉沒有碰觸我,隻是一直在身後安靜地睡著。


    隻是,第二天早上起床那刻,出了些狀況--當睜眼時,莊昏曉已經醒了,正一手撐著頭,微笑著看我。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我有些赧顏。


    “莞爾。”他輕喚我的名字。


    “嗯?”我心跳開始加速。


    “你的臉真油。”


    “……”


    “晚上要吃什麽?鮮竹牛肉,還是梅幹菜燒肉?”超市中,我邊推著購物車,邊詢問身邊的莊昏曉。


    他很認真地想了半天,終於作出抉擇:“兩樣都要,另外再來個一品豆腐湯,還有紅燒茄子,對了,再加個蘇皮龍蝦。”


    我長嘆口氣,難道他聽不出我用的是選擇疑問句嗎?


    正準備往海鮮區走,莊昏曉不知看見什麽,硬是把我拉到床上用品區,指著一個枕頭問道:“這個怎麽樣?”


    “不錯。”我拿起來,摸了摸,又道:“可是這花紋對你來說,會不會太女性化了一點?”


    “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給我買?為什麽給我買?”


    “你不是嫌我的枕頭顏色太深了嗎?那就買個你喜歡的。”


    “等等,”我依舊一頭霧水:“這兩者有什麽關係嗎?我自己有枕頭啊。”


    “難道你每天晚上要把枕頭拿過來睡?那多麻煩。”


    “為什麽要到你家睡?”我不明所以。


    “那麽就在你家睡好了,我晚上過去。”


    我停下購物車,嚴肅地看著他:“莊昏曉,我們晚上應該各睡各的床。”


    “昨晚你不是睡得挺好的?”莊昏曉問。


    “是這樣沒錯,但昨晚是意外。”


    “你是說,你利用了我?”


    “話不是這麽說的。”


    “沒錯,”他點點頭:“你利用了我。”


    “我沒有!”我急急分辨。


    “原來,上了床你就不認帳了。”莊昏曉繼續安靜地控訴著,聲音清晰,成功地吸引了過往顧客的注意,大家全停了下來,裝作選東西的樣子,眼睛卻往我們這邊瞟。其中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還刻意將助聽器聲音調到最大。


    丟人啊!


    我趕緊拉著他,一溜煙跑到樓下一層。


    “你幹嘛這麽大聲?”我埋怨道。


    “因為是事實。”他氣定神閑:“你拋棄了我。”


    “莊昏曉,你的形象根本就不適合裝可憐。”我冷笑一聲,慢慢說道:“因為你剛才的所作所為,今晚的蘇皮龍蝦取消了,如果你還想有什麽不良舉動,那麽,就別怪我再對鮮竹牛肉下毒手!”


    聞言,莊昏曉眉宇間隱隱顫動下,動作很輕微,像是不曾有過。


    不論如何,這招很奏效,接下來,他沒有再表現苦情戲。


    我滿意了,漸漸地也就將這件事忘卻。


    雖然說莊昏曉有時真的很欠揍,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那張臉確實長得不錯,


    每次一出去,總會被許多女人或明或暗地打量加垂涎。


    每當看到這個情景,我都會搖頭嘆息。


    膚淺,這些個女同胞,真是膚淺,怎麽總是關注男人的臉蛋呢。


    應該看重比較內在的東西嘛,比如說,他的胸肌。


    在外麵讓人看了就算了,但莊昏曉這朵水仙花居然還吸引了臨近的花蝴蝶。


    花蝴蝶是人,一個女人,一個住在10樓的女人。


    花蝴蝶是她的外號,是由小區裏八卦部門的大媽們取的。


    花蝴蝶長得雖然不是特別漂亮,卻自有一股風韻。這麽說吧,男人看見她,會覺得自己更像男人,而女人看見她,則會覺得自己不像女人。她鍾愛9寸高跟鞋,走起路來,身子柔柔的,妖嬈異常。和人說話時,有意無意地,一個水淋淋的媚眼就向你拋來。


    總之,是個尤物。


    同時,也是個人物。


    花蝴蝶是個家庭主婦,老公工作很忙,常常出差,於是,花蝴蝶便很閑。也許是太閑了,就常常學著紅杏出牆玩,聽說已經有幾對恩愛夫妻因為她而離婚。


    所以,絕對是個讓小區中的雌性生物聞之色變的人物。


    莊昏曉才搬來那些天,她一改往日對我視而不見的態度,遇見時總是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順便探聽些莊昏曉的情況。


    之後不知從哪聽見我和莊昏曉是同居關係,再看見我時,她都採取蔑視的態度。就是雙手叉腰,眼睛斜斜地瞟我一眼,鼻子裏再一哼。


    但說實話,美人就是美人,她做這個動作還是挺漂亮的。


    不過,我再笨也猜到了,花蝴蝶看上了莊昏曉。


    有好幾次,花蝴蝶都不顧勞累,爬六層樓來敲莊昏曉的門,說要借什麽扳手,榔頭,釘子。


    真是,當莊昏曉是木匠嗎?


    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聞到她的氣味馬上開門,湊到兩人之間,破壞氣氛。


    為此,花蝴蝶恨我入骨。


    但有什麽辦法,花蝴蝶同誌,這總要有個先來後到不是。


    原以為防範周全,誰知這天,吃完飯,我差使莊昏曉下樓買零食。自己又沒事,便站在陽台上吹風。


    沒多久,就看見莊昏曉提著一大包東西往回走,正準備喚他,視線中卻出現一個窈窕的人影。


    定睛一看,發現是花蝴蝶。隻見她追上前去,叫住莊昏曉,說了幾句話,然後笑得唏哩嘩啦的,聽得我的心一顫一顫,趕緊往樓下沖。


    花花姐,您都槓上花了,我才剛下叫呢,怎麽能讓你截胡!


    他說,如果你紅杏出牆……


    衝到樓下時,正好看見花花姐將莊昏曉攔在樓房大門前。


    本想上去攪渾水,但想了想,內因起決定作用,就算我日防夜防,如果莊昏曉要出軌我也沒轍啊。


    正好趁此機會,觀察一下。


    打定主意,我便悄悄躲在入口處,豎起耳朵偷聽。


    “喲,莊先生,原來你喜歡吃零食啊,買這麽大一袋。”


    “是幫莞爾買的。”


    “是嗎?我就說莞爾最近怎麽又長胖了,原來吃零食來的。”花花姐笑聲中帶點嘲弄:“說實話,我挺羨慕莞爾的,胃口又好,吃得整個人珠圓玉潤的,多喜慶。不像我,身子弱,腸胃不好,怎麽吃都不能胖,哎。”


    這是赤裸裸的明褒暗貶啊!


    雖然是比不上她,但我也是正常身材,怎麽可以用喜慶兩個字來形容呢。


    我忍住氣,且聽莊昏曉怎麽對答。


    “沒錯,她抱起來軟軟的,是挺舒服。”莊昏曉語調平靜,然後忽然想起什麽,說:“你不是腸胃不好嗎?怎麽還吃減肥藥?”


    “啊?”花蝴蝶冷不丁被他這麽一說,愣住了,但馬上回過神來:“減肥藥,嗬嗬,我怎麽會吃減肥藥呢?別聽人胡說。”


    “是你對門的陳太太說的,上次她讓我幫著把一箱東西抬到你家門口,說那是替你簽收的減肥藥。”


    “那……那肯定是她弄錯了。”


    “哦,是弄錯了啊。”莊昏曉淡淡應了聲。


    “別說這個了,誒,莊先生,你搬來這麽久,也沒到我家來過。後天我老公不在家,你就來吃頓便飯嘛。”


    “不用了,那太麻煩了。”


    “怎麽會麻煩呢,隻是一頓便飯,很快就弄好……”


    “不是怕你麻煩,是我嫌麻煩--我很挑味道的,習慣了莞爾做的飯,就吃不慣別人做的。”


    我聽見花蝴蝶吸冷氣的聲音,估計氣得不輕,但她也是個越戰越勇的主,緩過氣來,又馬上說道:“不吃飯也可以來我家坐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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