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雙手恭敬地接過,正要吃下,卻被靡音尖銳的聲音阻止:“不要!”


    同時,靡音撲上去,想把那塊紅&豆蓮子蘇奪下,可是,殷獨賢將她攔住。


    他緊緊抓住她,她纖細的身子,輕聲問道:“你在害怕什麽?”


    靡音拚命地搖著頭,那對點翠掐絲耳環發出叮叮的響聲,那確實是害怕的聲響。


    “你下了毒。”殷獨賢安靜地陳述著:“不是在糕點中,而是在自己衣袖上。”


    靡音緊緊咬住下唇。


    沒錯,她確實這麽做了,下毒,引誘,謀殺,她確實這麽做了。


    她知道殷獨賢多疑,在吃東西前必定會用銀針測試,因此,在食物中下毒是沒有用的。所以她便在自己衣袖上灑下毒粉,故意跌倒,誘他來扶起自己,這麽一來,他的手上便沾了毒,從而染到糕點上,最終進&入他的身體&內。


    可是,靡音沒想到,一切,都被殷獨賢察覺了。


    他這個深不可測的惡魔,剛才他做的所有,都是在戲弄她。


    而現在,他開始懲罰她,用無辜的旁人的鮮血懲罰她。


    靡音不能讓他得逞。


    可是……她無能為力。


    殷獨賢的聲音依舊很輕:“吃下去。”


    那名宮女的身子在瑟瑟發抖,她聽見了他們的話,她知道這糕點上有劇毒。


    她那雙年輕的眼睛,惶惑地看著靡音。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遭遇這樣的命運。


    她安分守己地做完了全部的工作,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死。


    她看著靡音,仿佛在向靡音要一個答案。


    靡音無法給予她答案。


    靡音無法承受那樣的眼神。


    靡音開始掙紮:“放開我!放開她!”


    殷獨賢沒有放開她,相反地,他一手箍住她的身子,一手強製性抬起她的下巴。


    他要讓她看著這樁死亡的發生。


    他要讓她看清楚,這個宮女是怎樣因為她而死去。


    那名宮女的手,已經拿不穩任何東西。


    紅&豆蓮子蘇,落在地上,沒有聲音。


    可是她的抽泣,卻是有聲音的,她在抽泣,恐懼地抽泣。


    殷獨賢沒有說話,他隻是使了個眼神,旁邊的侍衛便上前來,抓住宮女,扳開她的嘴,將糕點強行塞入她的口中。


    那是劇毒。


    見效很快。


    宮女發出一聲嚎叫。


    尖銳,不甘,疑惑,憤恨,惶懼,眾多的感情都混雜在她的聲音中。


    那聲嚎叫,讓人毛骨悚然。


    後來的日子,靡音常常在夢中被這聲音驚醒。


    靡音看見宮女匍匐在地上,痛苦地掐住自己的頸脖,她清秀的麵孔因為劇痛而扭曲變形,她的眼睛,嘴角,鼻孔,全都在往外流血。


    黑色的血,一條條,像小小的詭異的蛇,從她身體中爬出。


    痛苦逐漸加劇,宮女的十指,重重地在地麵上劃動著。


    “喀,喀,喀,喀,喀。”她的指甲,全部折斷。


    地麵,有十條彎曲的指甲印痕,清晰而猙獰。


    她猛地抬頭,對上靡音的眼睛。


    她的眼裏,布滿了血絲,她的眼白,全是紅色,血的顏色,像是囚禁了隻紅色的蜘蛛。


    她就這麽怔怔地看著,直到死去。


    “我想現在,你應該理解臣服的含義了。”殷獨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靡音怔怔的,臉上一片空茫。


    殷獨賢放開了她。


    靡音渾身已經沒有力氣,她倏地滑倒在地上。


    她的麵前,就是那名宮女的屍體。


    宮女的眼睛,依舊張開,裏麵,隻有血,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靡音慢慢地記起,前幾天,她看見這名小宮女在院子中踢毽子。


    當時,陽光和熙,天空蔚藍,她和同伴玩得很開心。


    可是現在,她卻死去了。


    是自己害死了她。


    靡音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她。


    殷獨賢沒有再看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其餘的人,也都跟著離去。


    靡音默默地坐在屍體旁邊,看著這個宮女。


    靡音伸出手,柔柔地撫&mo著她的頭髮。


    隻有那頭青絲,仿佛還遺留著生氣。


    靡音將自己的身子,覆蓋在宮女身體上。


    這是她唯一能夠做的。


    她要用自己的身子,暖著她。


    她的鼻端,是冰冷的死亡的氣息。


    今後,她會聞到更多的。


    她無法回頭,除非世界能回到一年前,回到那個隻有青兮,隻有柳易風的世界,否則,她無法回頭。


    已經回不去了,在經歷了這麽多的鮮血之後,她已經回不去了。


    靡音閉上眼,雙手緊緊地摟住屍體。


    窗外的陽光,依舊是昏黃的,she入屋內,為所有物器鍍上晦暗。


    從這個角度,靡音可以看見院子裏的那株牡丹。


    一年前,她親手種植的牡丹。


    經過這麽多的混亂,她沒有枯wei,頹敗,而是開得更艷。


    隻是紅色的花瓣中,流淌的,仿佛是血。


    深紅的血。


    這些天的雙靈宮,是沉默的。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可靡音每時每刻都感覺到冷,還有……茫然。


    她見識到了殷獨賢的高深莫測,她不知道該怎麽復仇。


    對於殷獨賢,她根本就是他空閑時的玩物,她的計謀,他瞭若指掌。


    除此之外,靡音還感到不安。


    對於要刺殺自己的人,殷獨賢手段殘忍冷酷,可是那天投毒事件之後,靡音沒有再見到他。


    靡音不會這麽天真地認為殷獨賢會就這麽放過自己。


    他一定在醞釀著什麽。


    一定。


    桌上,放著昨日新進的貢茶,香氣濃厚,湯色清朗,葉如蘭花舒展。


    靡音怔怔地看著碧綠鮮嫩的茶葉在沸水中翻騰,掙紮。


    就像是看著自己。


    忽然,她聽見一個腳步聲,沉穩低啞,慢慢地走進屋子,來到自己身後。


    是殷獨賢。


    靡音沒有動靜,她依舊坐著。


    “怎麽,才這麽幾天,就連規矩也不懂了?看見我來,連禮也不行一個?”殷獨賢問道,聲音不溫不火不徐不疾。


    靡音揚起嘴角,冷笑一聲:“看見你,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了你。”


    “很可惜,”殷獨賢輕笑:“你永遠也不可能做到。”


    靡音垂著眼,瞳孔慢慢收縮。


    “今晨,捷報傳來,池舟擊退耶羅軍隊,已經在回朝的路上,幾日之內,便能到達。”殷獨賢輕輕掠過靡音的背影:“到時候,你想繼續留在這裏,還是回王府呢?”


    靡音沉默了會,忽然諷刺地問道:“原來,我還有選擇的權利?”


    “不,你沒有。”殷獨賢走到她身後,伸手,抓起她的一縷發,柔滑黑亮的發,全在他的掌握中。


    黑髮的主人,也在他的掌握中。


    “不知池舟有沒有對你說過,”殷獨賢緩緩說道:“以前,我和他常常分享同一個女人。”


    靡音身子僵硬住,隔了會,她忽然起身,向前跑去。


    她明白了。


    她明白殷獨賢想要對自己做什麽。


    可是,殷獨賢快速抓住她的手臂,緊緊地抓住。


    他的手,冷得像冰。


    靡音渾身掠過一陣顫粟。


    靡音開始掙紮。


    茶杯跌落在地,碎裂了,茶葉是最好的,水是最清澈的,地麵被襯得像麵鏡子,映著世間的所有,所有的繁華,所有的醜惡。


    柔白的紗幕飄揚而下,罩在他們身上。


    透過那微小的孔,靡音看著平靜的泉水,思緒回到了現實中。


    酷刑終於結束。


    靡音感覺到冷。


    很冷。


    身體&內像是有無數個洞,在透著風。


    她在顫抖。


    擊退了耶羅,楊池舟大勝回朝。


    他第一時間來到雙靈宮,準備接回靡音。


    興奮讓他忽略了侍女臉上的不安,楊池舟徑直來到靡音的房間。


    推開門,隻見帷幕低垂,隻看得清靡音模糊的影子。


    她半坐在chuang上,一動不動。


    楊池舟這時才感覺到一絲不對。


    他快步走上去,掀開帷幕,徹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靡音臉色蒼白,神色茫然,她身上隻披著紗衣,隱隱顯出那些印記。


    其他男人留下的印記。


    占有後的證明。


    “靡音,發生了什麽事?!”楊池舟抓住她的肩膀,眼神驟然尖銳。


    連問了幾遍,靡音才慢慢抬起頭,看著他,眼睛逐漸清明。


    然後,她忽然撲進楊池舟懷中,緊緊地抱住他,身子開始顫抖。


    “是誰?!”楊池舟問:“是誰做的?”


    靡音將臉埋在他xiong膛上,他的鎧甲,硬而涼。


    “是……皇上,是殷獨賢。”


    話音剛落,靡音便感覺到楊池舟的身子僵硬起來,她繼續幽幽地說道:“他強要了我,他的力氣很大,我很痛……我沒有辦法。”


    靡音聽見,楊池舟的拳頭握緊了,發出沉沉的響聲。


    他在憤怒。


    “我告訴他,我是你的女人……可是他還是沒有停止,沒有……”靡音的鼻端,嗅著他的鎧甲,那上麵,有金屬特有的氣息,還有血腥的味道。


    陰謀,詭計,報復,鮮血。


    當楊池舟衝進寢宮的時候,殷獨賢正在批閱奏摺。


    楊池舟的聲音很大,但他並沒有抬頭,隻是閑閑問道:“回來了?”


    楊池舟沉聲問道:“為什麽要碰她?”


    殷獨賢抬起眼睛,那雙俊美丹鳳眼中的神情,很淡,他的聲音,也是淡的:“她?”


    楊池舟深深吸口氣:“我是說靡音,為什麽要碰她?”


    殷獨賢放下筆,輕聲道:“因為她是女人。”


    楊池舟走近一步,咬牙說道:“她是我的女人!”


    殷獨賢微笑,但笑容也是淡淡的,仿佛沒有痕跡:“我們曾經,不是經常享用同一個女人嗎?我也早就告訴過你,後宮的女人,你看上誰,都可以拿去。”


    楊池舟將手握得咯咯作響:“可是靡音是不一樣的。”


    殷獨賢起身,緩緩走到他麵前,那金絲繡龍厚底靴踏在地板上,沒有一點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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