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缺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堆滿雜草的地方,破敗不堪,散發出濃烈的臭味。


    他轉動著頭,我沒死嗎?這是哪裏?怎麽頭腦裏多了好多別人的記憶?他吃驚的坐了起來,驚訝的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渾身散發著酸臭,就像一個叫花子。


    在屋子的一邊,一個同樣身上破破爛爛的人正在一堆火跟前,架著鍋燒水,年紀大約四十多歲。


    那人見王缺醒了,歡喜得跳了起來:“啊,兒子,你醒了,謝天謝地,謝菩薩保佑。”


    “兒子?誰是你兒子?”王缺瞪大了眼睛。


    那人一愣,伸出髒兮兮的手在王缺的額頭上摸了摸:“燒都退了啊,怎麽還說胡話?”


    王缺連忙撥開他的手:“你哪位?”


    那人呆呆的愣了半響,看著王缺,眼中露出了悲傷:“完了完了,腦子給燒壞了,我這老了怎麽辦,沒人養了。”


    水開了,撲了出來,澆在火上哧哧作響,那人連忙爬起來,去弄水去了。王缺從驚訝中冷靜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多了一份別人的記憶,準確的說,是一個小乞丐的記憶,小乞丐打從有記憶開始,就跟著自己的父親到處乞討,眼前這個人,正是小乞丐的父親,而小乞丐因為得了風寒,父親把他背到這個地方後,他發燒昏睡了過去。


    王缺摸了摸鼻梁,難道是在做夢?他掐了掐自己的腿,一股強烈的疼痛傳來,不像是在做夢。可是他記得自己被車撞死了,難道轉世了?平白無故的多出一個人的記憶,看來也隻能用轉世來解釋,他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而且進入了另外一個人體。


    這個身體的主人沒有名字,大家叫他‘小乞丐’,今年十五歲,這是一個冷兵器時代,跟王缺的前世發達的現代文明,完全是兩回事。


    王缺有幸死而複生,這麽靈異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按道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王缺卻忍不住想罵出來:“他媽的,什麽世道,老子前世窮,沒錢買房子,轉世了,比前世還不如,真他娘的扯淡。”


    那人把開水端了過來:“兒子,來,喝點水,你睡了好幾天了,可把我擔心死了”,說完,他把水放在了王缺的麵前。


    王缺定了定神:“對不起,我腦子燒糊塗了,剛才大腦一片空白。”


    那人喜笑顏開:“哈哈,這麽說你現在記起來了?”


    “嗯”,王缺點了點頭。


    “嘿嘿,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腦子燒壞了呢,這下好了。”


    王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怎麽沒有給我取個名字呢?”


    那人張開嘴:“啊!你怎麽突然想要名字了?兒子,你確定你腦子好了?”


    “當然好了,我就是想要個名字嘛,總不能老是被人叫‘小乞丐’,我都十五歲了。就算你,也有名字啊,大家都叫你王老五,對不?”


    那個叫王老五的抓了抓腦袋:“可是我大字不識一個,不會取名啊。”


    王缺爬起來,伸了伸腰身:“這樣吧,我是你兒子,我叫王缺吧。”


    “王缺?什麽意思?兒子,你是覺得我們缺的東西太多了?”


    “對,我要用我的名字鼓勵我,奮發圖強,把缺少的東西全部擁有。”


    王老五吃驚的看著王缺:“啊!兒子,你這一病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平時吊兒郎當的,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大的誌向了?”


    王缺:“這樣不好嗎?我要變成富豪,讓你享受榮華富貴。”


    王老五眉開眼笑:“好好,我等著你榮華富貴,來,兒子,水涼了,喝點。”


    王缺接過水來,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這具身體剛剛經曆了燒退,的確口渴得厲害。


    王老五看著王缺把水喝完:“你大病初愈,在這歇著,爹去要點吃的回來。”


    王缺“嗯”了一聲,王老五背起一個麻布口袋,拿起一隻破碗,出門去了。


    屋子裏成堆的蒼蠅“嗡嗡”的到處亂飛,王缺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那一世做了孽,搞的自己一世比一世窮。”


    他走出了屋子,發現四周荒涼一片,這是一座破落的廟宇,很小,已經被掩蓋在叢林之中了,恐怕也隻有乞丐才找得到這地方。房前有一條彎彎曲曲的,並不明顯的小路,下腳之處全是雜草。


    他坐在房前,慢慢的整理了下小乞丐的記憶,他們生活在洪山國,現任國王的名字叫洪天,現在他們落腳的地方是在洪山國大昭省白鹿郡,在離這小廟宇十多裏外有個小鎮,叫黑龍鎮,王老五就是前往黑龍鎮討飯去了。


    這個世界除了國王統治下的各級政府外,還有一些武林門派,比如什麽鬆山門、鐵掌門等等,在小乞丐的記憶中都是聽來的,並不知道其真實情況。


    記憶裏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他們到過很多地方,不過大多沒有什麽深刻的記憶,也很少記得地名。


    王缺搖了搖頭,想從一個乞丐變成富豪,在這個世界似乎難得跟登天一樣,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上流社會的人剝削著平民的血汗,卻處處壓製,打擊下層民眾,想要從下層社會上升到上層社會,不光是自己有錢就可以的,還得得到上層社會的認可,可是對於一個乞丐出生的人來說,這無疑跟天方夜譚一般。


    王缺有點無奈的看了看天,一排大雁正在天空整齊的飛行著。他想起了晨美,心開始痛了起來,自己這一走,晨美怎麽辦?從此後,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自己再無法在她的身邊安慰她,關懷她。


    而就在王缺在另一個世界想著晨美的時候,晨美在醫院中醒了過來,父母焦急的臉映入了她睜開的雙眼。


    “晨美,你可醒了!”母親哽咽著。


    晨美看著父親母親,輕聲的問道:“王缺呢?他還活著嗎?”


    兩位老人沉默了一會,父親道:“晨美,你要接受事實,我們相信你是個堅強的孩子。”


    晨美明白王缺永遠的去了,兩行清淚滑落下來,打濕了潔白的枕頭,她不想再說話,閉著眼睛抽泣著。


    她無比後悔自己給王缺發的那條短信,雖然她並不知道王缺被車撞的真實情況,但她相信正是自己的短信,間接造成了王缺的死亡,這讓她怎麽不難受,心中有如刀絞,對她來說,失去了王缺,是無法承受之痛。


    王缺想了一陣晨美,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這一去,父母肯定悲痛欲絕,生養了他二十八年,他還未曾報答過父母的恩情,就這麽去了,隻留給他們滿心的傷痛,他忍不住淚如雨下。


    天上陰沉,厚厚的雲層遮住了陽光,使得環境更加顯得淒涼,王缺哭了一陣,腹中饑餓,渾身無力。他抹了抹眼淚,雖然心中悲痛,但也無可奈何,目前最迫切的事情,是在這個空間裏生存下去,至於變成富豪,那是一個遠大的理想,至少目前還看不到任何希望,而且也根本不知道從何處入手。


    他慢慢的走到了廟宇的後麵,這裏有一個不大的池塘,山上有潺潺的溪水流入,再從池塘的另一麵一個缺口流走,池塘水麵漂浮著許多黃葉,但水卻清澈見底。


    王缺看了看那身破爛的衣服,還散發著陣陣的酸臭味道,他決定到池塘裏洗個澡,前世的他是個非常講衛生的人,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渾身難受。


    他脫掉了那件破爛的衣服,正準備下水,卻赫然發現那塊前世掛在胸前的吊墜,也跟著他一起來到了這個空間。他愣住了,呆呆的握住吊墜,想起了當年去五台山,遇到了那位老和尚,那老和尚叫住了他倆,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吊墜,並沒有說原因,隻是讓他們隨身攜帶,當時兩人的確是覺得奇怪,不過時間久了,誰也就沒放在心上。


    難道自己的靈魂能到達能一個空間,並進入一個陌生的身體,跟這吊墜有關?他反複的看著吊墜,如果說自己死了,能被吊墜帶到另一個空間,那麽晨美將來去世了,這事豈不是也同樣能在晨美身上發生?他無法理解,但卻有點期待,如果晨美將來也來到這空間,那豈不是可以再相見了?隻是那老和尚為什麽選擇了他們倆呢?難道有什麽淵源?


    王缺呆呆的想了好久,實在想不通,他歎了口氣,低頭向池水中看去,平靜無波的水麵上清晰的出現了他的倒影,一張稚嫩英俊的臉,卻和前世一模一樣。


    “啊!”,王缺有些發傻,小乞丐居然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他眨了眨眼睛,再次定睛看著自己的倒影,沒錯,完全一模一樣,雖然顯得稚嫩一些,沒有其他任何區別,跟他初中畢業的時候一樣。


    看著看著,他的目光逐漸注意到吊墜的倒影,那個掛在他脖子上一動不動的吊墜,在水中的倒影卻在變化著,吊墜中央發出一圈一圈的漩渦,似乎在吸收著什麽,他越看眼越花,仿佛自己要被吸進漩渦裏去一般。


    王缺覺得有些恐懼,萬籟俱寂的環境讓他感覺到的已經不是安寧了,而是根根豎起的汗毛。他顧不上洗澡了,這個時候唯一的感受就是怕,似乎樹林中隨時能竄出什麽怪物來,把他吞噬掉。


    他扯下吊墜,拚命的丟出了老遠,跑回了廟宇內,躲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下麵,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王老五要飯還沒有回來,這個時候,王缺是多麽希望能有個人在身邊,他無望的看著破廟的門外,戰戰兢兢。他也說不清為什麽那麽恐懼,隻覺得那個吊墜似乎要吞噬他,那裏麵有著恐怖的能量。


    正在他戰戰兢兢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王缺,你在怕什麽?”


    “誰?”王缺驚恐的問道:“誰在跟我說話?”


    “那吊墜對你來說,至關重要,快去撿回來。”


    王缺壓抑著內心的恐懼,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問道:“你是誰,你在哪裏,你出來啊。”


    “我現在出不來,你去把吊墜找回來,在池塘左邊大約二十丈遠的地方,掛在一根灌木上,快去。”


    王缺深深的呼吸了一次:“你確定沒有危險?”


    “那吊墜跟了你六年了,早已經成為了你的一部分,沒什麽好怕的,去吧,快去撿回來。”


    王缺從桌子下爬了出來:“那你是誰?我怎麽看不見你?”


    “你還記得五台山嗎?我就是那個給你吊墜的老和尚,你看不見我的,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功力快耗盡了,要進入沉睡狀態,快去找吊墜。”


    那人的聲音消失了,王缺此刻的心裏沒那麽害怕了,他站起來,看了看四周:“喂,你再回答我幾個問題再睡啊,喂,你還在嗎?”


    等了一會,沒有人回答,四周依然寂靜一片,王缺揉了揉臉龐,走出了廟門,去找吊墜去了。他來到池塘邊上,左右看了看,向著左邊找了過去,長長的灌木和雜草使得他的行走及其艱難,他一邊扒開灌木雜草,一邊用雙眼四處搜索。


    一隻鳥突然從灌木中撲簌簌的竄起,嚇得王缺大叫了一聲,抱頭蹲了下去。當他意識到那隻不過是一隻鳥後,不禁罵了自己一句:“膽小鬼,我是膽小鬼,呸。”


    他重新站起來,向前繼續前進,又向前大概走了十來丈,他終於看見了吊墜,正靜靜的掛在一根灌木枝上。王缺抓過吊墜,看了看,並沒什麽異樣,他接好了吊墜的繩子,再次掛在了胸前。


    “兒子,兒子,你去哪了?”廟宇裏傳來了王老五焦急的叫喊聲。


    “我在這,廟後麵。”王缺大聲的回答,剛剛經曆一場內心恐怖的掙紮,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出現,對他來說,是那麽的有安全感。


    王老五跑到了廟宇後麵,看著王缺從灌木雜草中鑽出來,長長的舒了口氣:“兒子,你沒事去鑽灌木叢幹啥?這周圍雖然沒有猛獸,但毒蛇還是可能有的,你不要命了?”


    一聽說有毒蛇,王缺也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三步兩步的跑到王老五身邊:“我剛才看見那灌木裏飛出一隻鳥來,想去找找有沒有鳥蛋。”


    王老五抓起王缺的手,一邊拉著他往廟裏走,一邊說道:“你真是燒糊塗了,以前你從不亂鑽灌木叢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活不下去了,來,兒子,我今天要了好多好吃的。”


    王缺跟著王老五回到廟裏,王老五解開了麻袋,從裏麵抓出一隻香噴噴的烤雞:“怎麽樣,不錯吧。”


    王缺眨了眨眼睛:“整隻雞?這也能要到?”


    王老五撕下一隻雞腿遞給王缺:“今天走運,鎮上李員外家娶媳婦,大宴賓客,凡是去要飯的,都能分到一隻雞。”


    “哇,這麽有錢,土豪啊。”王缺豎起大拇指讚歎了一聲,啃起了雞腿。


    王老五偏著頭看著王缺:“兒子,你好像還是有些事忘掉了,李員外家有錢,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每人發隻雞算啥,他女兒可是王妃。”


    “呃.這個.”,王缺咽下了一口雞肉:“有些事還真記不起來了,對了,我們不會在這裏住一輩子吧?”


    “當然不會,明天我們出發,到其他鎮上去。”


    “那我們就這麽一輩子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到處亂走?”


    王老五看了看王缺:“你走累了是不是?做乞丐的,不到處走,難道還能在哪個地方呆一輩子?”


    王缺:“可是我想安定下來,能找個地方定居嗎?”


    王老五:“這個.,可是我們沒有錢啊,沒錢就買不起房子,買不起地,怎麽生存?”


    王缺抬頭向四周看了看:“這個廟宇挺不錯的,要不我們就住在這裏吧,在周圍開墾些田地,種上莊稼,養些雞鴨,也可以生活一輩子。”


    王老五啃了一塊雞肉:“兒子,這地都是李員外家的,你想種?那得花錢跟他買啊。”


    “啊!”王缺張大了嘴巴“李員外家的,他這麽多地種得完嗎?”


    王老五歎了口氣:“不管種不種得完,國王既然分給了他,那都是他的,我們跟他又不是親戚,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明天我們離開這裏。”


    王缺明白了,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每一寸土地,那都是國王的,國王高興給誰就給誰,而廣大的平民百姓,卻隻能苟且偷生,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


    他的心沉甸甸的,看來要想改變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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