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青山等人知道了事情經過,都是唏噓,彼時孟華年正坐在亭中,雪嬌與他抹著藥膏兒,文媽媽給揉著淤青,這人偏一隻手拽著莊青山的手,恁是上藥別扭著,也不肯鬆開。


    莊青山無奈牽著他的手,與眾人說道,好險我沒喝那杯茶,都一股腦兒倒進了袖子裏。


    第51章


    原是那落毒多用酒水,酒氣辛辣,蓋的住異味,偏生那時柳暮亭手邊無酒,用茶水來替,可茶香嬌貴,哪是酒能比的,加之孟家祖上原就是南鄉中茶園歲貢起家,莊青山連茶葉生炒或是熟炒,用的泉水還是雪水也嗅的出,一聞便知那杯茶中多了東西,原以為是瀉藥,用那算計張生的手段,故技重施,當下隱忍不發,雙手一攏,盡數倒入袖中,此時知道逃過一劫,冷汗也冒了出來。


    胡老爺子笑道,管家連瀉藥也辨的出,好生歷害。


    莊青山臉上一紅,吐了吐舌頭,正不好意思著,就聽孟華年扯著他的手說道,倒在哪隻袖子裏了,可是我手上這隻。


    莊青山點點頭,說道,卻是這袖子,已是幹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嗤啦一聲,那條膀子盡數光著吹風,整條衣袖叫孟華年扯了下來,扔到地上踩了數腳,直嚷著要人拿火石來燒了才解恨。


    眾人無奈,隻得依他,待火星子燒到最後一顆,孟華年才肯離去。


    彼時天色已暮,細彎白月掛在絳藍夜色中,遠處霞光逝去,留下雲浪粼粼,波瀾壯闊。


    胡老爺子等人駕白馬隊前開路,文媽媽與雪嬌翠片坐在車中,左右跟了幾個婆子小廝,孟華年偏要攬著莊青山同乘一騎,任誰勸也不肯鬆手,忍著滿身傷痛,隻覺摟著莊青山才心安。


    準備妥當,再回頭看那南鄉城中,點點燈火已是高掛,暮色中好似一條閃爍星河,幻色璀璨,多少愛恨癡怨盡拋於其中,也道是此去經年,難回故土,幸而前途漫漫,有扶攜之人,眾人相視一笑,策馬向那四季如春之地奔去。


    這年歲末,大雪驟降,綿延千裏,羌人退兵,邊疆守軍南下,十萬叛軍敗於京郊,林林種種,全叫孟華年說中,惹得莊青山對這人佩服萬分,後來聽得是夢中所知,也不大相信,隻道他是謙虛說笑,孟華年無奈,訕訕然由他去了。


    京中自平定後又生出許多變故,暗濤洶湧,隱秘不為人所知,都是後話,一朝一代皆是如此,任他雨打風吹去,平頭百姓有碗安樂茶飯已是知足,太平年第一場會試,張生便金榜題名,前途不可限量,奈何做人實在迂拙,三四年便淪落到個空職上,偏巧又碰上那要命的冤家任長風時任四品中郎將,堪堪壓過一頭,任人拿捏,各中苦楚,暫且不表。


    且說這一行人到了大理國建昌府,確是一派好山水,風清花香,濕暖溫潤,孟華年握著近二千萬兩銀錢,安家置地,重拾了茶園營生,莊青山自是內外操持,在這雲之西國大展拳腳,二人後來又抱養了三個孩子,算是圓了子嗣福,一生再無他求,多少年交頸相依,心絲相織,隻是在打發翠片出嫁時,撥亂了千千結。


    那翠片丫頭幾年後明白與莊青山無緣,死心作罷,千挑萬選,不知怎的,擇了個長相與莊青山十足相似的去嫁,惹得孟華年喝了好大的飛醋,驚覺這丫頭本是有母親兄弟,非特特自南鄉跟來,原來竟是安了這般心思,自己長了兩隻白魚眼,叫這兩人在眼皮子底下勾扯多年,不如挖了下酒。


    波折橫生,心中憋悶,便賭氣不理人,專要看莊七焦急。


    這日園中消夏,躺在綠蔭下長椅上,擒著本異聞集子讀的困頓,闔眼睡去,醒來已在莊青山懷中,見這人眉眼彎彎,言語親昵,是特來哄自己,孟華年心中一軟,眼皮還倦,窩在這人胸膛,嚷著要他抱自己再醒一會子神。


    莊青山殷殷應承,摟著自家老爺,坐於滿園香雪茶花之中,瞧著這人尚捏著集子,當頁畫了一怪,人首蛇身,麵目兇惡,吐信銜火,淩於群山之巔,不由得好奇是什麽神怪。


    孟華年瞥一眼手中,笑曰是舊日一位老友,現居極北萬裏之遠。


    莊青山聞言,道他還未睡醒,俯身親吻,一笑置之。


    正是,歲月綿長,不負卿許,他鄉故鄉,同歸一夢中。


    (撲楞蛾子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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