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


    這一聲一出,雪地中揚劍的那道身影立刻一頓,轉過身來,他肩頭飛舞的那隻冰藍色蝴蝶在月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一如往昔。


    施宣鈴難掩激動,下馬朝少年飛奔而去,原本刀劍森然的城門守兵停下攻擊,麵麵相覷間明白了什麽,自覺地退至兩旁,為施宣鈴讓出一條路來,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夜闖城門的獨臂客要見的“故人”,竟然就是他們的神弓天女!


    而另一道身影也騎在馬上,隨施宣鈴一道出城,正好見到她激動奔向那黑衣少年的一幕,不由眸光一動,神情若有所思。


    這馬上之人正是越無咎,他此前聽施宣鈴說過許多她族中之事,他們之間早已坦誠相見,再無隱瞞,其中施宣鈴便提到了那位與她一樣體內流著至陰之血,天賦異稟,還因她而失去了一隻手臂的“蝴蝶弟弟”。


    她心心念念地說著想帶他回家,回到雲洲島上,讓織織替他做一隻偃甲機關手臂,讓他恢複如初,讓那片斷掉的蝴蝶翅膀重新接上,能夠自在飛舞,再不用流落在外受風吹雨打。


    每每提到這個叫作“小陌”的少年時,施宣鈴語氣中總是充滿了一股保護欲,她對他無比憐愛與心疼,越無咎還隻當那不過是個羸弱的孩子,是施宣鈴的同族弟弟,可如今看到雪地中那道頎長英挺,甚至比施宣鈴還高出一個頭的身影,他不由微微皺起了眉——


    羸弱不堪的孩子?幼小無助的同族……弟弟?


    施宣鈴自是不知越無咎此刻的內心所想,她隻是奔至那身漆黑鬥篷前,欣喜激動得連呼吸都在顫動:“小陌,是你,當真是你!”


    月光皎皎,風雪獵獵,少年摘下了臉上的古銅麵具,露出了一張俊美無儔,昳麗秀逸得不像話的麵孔,連周遭的士兵一時都看呆了,馬上的越無咎也是一怔,旋即眉頭皺得更深了。


    冰藍色的蝴蝶在雪中飛舞著,少年渾身的氣質不再那麽雌雄莫辨,少了幾絲陰柔之氣,更多了幾分男人沉穩的堅毅氣息,他對著施宣鈴輕輕一笑,聲音低沉,卻又那樣溫柔:


    “姐姐,別來無恙。”


    故人重逢,恍如隔世,兩人四目相對,一切勝過千言萬語。


    好半晌施宣鈴才回過神來,一把拉過小陌僅剩的那隻手,眸中淚光閃爍,滿帶著關切與心疼:“小陌,你怎麽會到這來?你受傷了沒有,快讓我看看,你不知道我有多麽掛念你,戰場凶險,我多怕你……”


    馬上的越無咎輕咳了兩聲,刻意打斷了施宣鈴,他幽幽開口,意味深長:“月冷風寒,有什麽話回去再說吧,既是幽州來的‘客人’,我們定不會怠慢了。”


    ——


    房中燃著炭火,暖煙繚繞間,一室溫暖如春,可即便這樣,施宣鈴卻還是忍不住摸向小陌的手,脫口而出道:


    “你冷不冷,小陌,你的手怎麽這樣冰涼,你要不要再加……”


    “行了。”越無咎長睫一顫,一把拉過施宣鈴,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冷硬:“他是習武之人,沒有那麽畏寒,你就放心吧。”


    小陌抬頭看了眼越無咎,眸光同樣染了層寒霜,兩個男人對視間暗流湧動,隱隱對彼此皆帶著一股心照不宣的敵意,而坐在燈下的施宣鈴卻是毫無所覺。


    她隻是看向小陌,這才想起了什麽,緊張而又期盼地問道:“小陌,是裴世溪派你前來的嗎?光複派想通了,願意同我們合作了?”


    那麽多封“勸歸書”送去了幽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難道是裴世溪他們終是有所鬆動,願意與盟軍合作,一同對抗赤奴人了?


    看出施宣鈴眸中的萬般期許,小陌卻是抿了抿唇,到底搖頭道:“不,大人始終不願與東穆合作,是我私自前來,因為我想救大人,救光複派,救……奉氏一族。”


    小陌神情肅然,顯然話中有話,施宣鈴陡然意識到什麽,立刻問道:“是發生了什麽嗎?幽州如今情況有變?”


    “不,不是幽州,而是青黎大山。”小陌雙眸一凜,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他咬牙道:“息月寒就是個瘋子,他為了打贏你們結成的同盟軍,早已喪心病狂,不惜一切代價,他甚至想要,想要……煉化族人,將青黎大山中的族人們都變成他的修羅大軍!”


    是的,施宣鈴與右銘小師叔曾經擔心的那一天,到底還是來臨了,甚至比他們所預料得還要早,息月寒提前露出了凶殘的真麵目,要肆無忌憚地要對奉氏一族動手了!


    一切還得從東穆與姑墨國結盟說起,自從兩國結盟,又有那麽多海上小國追隨後,同盟軍的力量愈發強大,在越無咎與施宣鈴的帶領下,息月寒的修羅大軍都要扛不住了!


    煉化一個修羅兵本就不易,一場場戰役間赤奴士兵又死傷無數,眼看著修羅大軍就要“供應”不上,喪心病狂的息月寒竟將算盤打到了奉氏一族身上!


    他先是向裴世溪假意提出,要向他的幽州小朝廷增援兵力,助他對抗況氏皇族,卻有一個條件,他想派人進入青黎大山中,采摘收集一些奇花異草,用來與藍焰礦石一同煉藥,好提高修羅兵的存活率與戰力。


    裴世溪答應了息月寒的要求,於是光複派領著一隊所謂的“赤奴軍醫”踏進了青黎大山中,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奉氏一族的噩夢就此降臨——


    “那些赤奴人進了山中後,假模假樣地采了一些結顏花和其他草藥,族中還專門給他們修了一間煉丹房,他們每天表麵上在那裏忙活著,暗地裏卻是通風報信,將青黎大山的所在暴露出去,沒多久就來了大批赤奴軍隊,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赤奴人的真實目的,息月寒那個瘋子,看上的根本不是青黎大山中的什麽奇花異草,而是生活在山中的族人們,他們吸食山林間的花草果木,受山中靈氣滋養,體質康健強壯,最適合被煉化成藍焰修羅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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