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


    蕭一沒有在妝成樓久留,他知道蕭軻如今的境況離他不得。大致了解了情況後,蕭一便辭了行。


    閑庭苑安靜得很,蕭一微微蹙眉。他回途時總覺心慌,自己的直覺一向是準的,蕭軻可能出了事。


    剛行至迴廊,蕭一便見凜餘瑟縮著,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蕭一麵無表情駐足在凜餘麵前:“說罷,出了什麽事?”


    凜餘仿佛被驚嚇到的兔子一般,她瞪圓了眼睛,雙手不斷絞著衣角,慨然赴死的神情看得蕭一真的很想送她去死。


    凜餘囁嚅著:“大……大哥真是神機妙算啊……”


    蕭一嘴角抽動了一下,凜餘忙接上話道:“三少爺知道……知道那件事了。”


    蕭一現在是真的想掐死凜餘了,一雙眸子仿佛噴得出火一般直直盯著凜餘,若以目為刃,凜餘現今早就千瘡百孔了。


    凜餘也沒的辦法啊,她也不想就這樣直麵這個閻王,不過這次確實是在自己這裏出的紕漏,要打要罰,她自認了便是。


    第17章 飄搖


    “是鬱皇後來了……我實在是沒辦法攔,又不能殺,更何況一開始我也沒想過她一來就是這樣的殺招。”


    凜餘的聲音愈發的輕了,到最後倒是如蚊蠅般了。蕭一也知道凜餘不能暴露自己,但卻實在是氣不過。文鬱來見蕭軻,就算他在,也是攔不得的。


    蕭一:“你是知道規矩的,自行去領罰吧。”


    凜餘瞪圓了眼睛,躊躇了一下還是不怕死地說:“三少爺去漠北之前就說過那些個規矩都盡數廢除了的。”


    開玩笑,五十隻噬血蛛,等把它們餵飽了自己也就該見閻王了。而且那種噁心的東西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好歹她凜餘也算個女孩子,怕倒稱不上,但隻是想想就足夠她數日吃不好飯了。


    血蛛刑是專為這些個隱衛中的女子設的,算是考慮到她們體質弱一些不好上重刑。雖說刑罰不重,但這數年來有幸受刑的寥寥無幾,故而這刑有多不招人待見可見一斑。


    蕭一眯起眼,聲音明顯沉了下來,“護主不力,你還有心思討價還價?一百隻。”


    凜餘登時就有些站不穩了,但還是開口道:“大哥,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宮中我還是熟悉的,若我受刑身弱,本就風雨飄搖……”


    凜餘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知道蕭一沒有在說笑,也知道這刑罰自己是逃不過了,但如今的形勢確實不該再損傷己方力量了。


    蕭一麵無表情地從凜餘身旁走過,在凜餘懷疑他有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的時候他終於啟齒。


    “一百隻血蛛,此事了了之後去領。”


    凜餘其實是吃了一驚的,在她的印象裏蕭一一直是那個法不容情的姿態,如今肯放自己一馬就是說……


    蕭家的勢力,已然羸弱至此了麽?


    凜餘不動聲色地回了棲鳳宮。


    蕭一敲了敲門,在得到蕭軻的應允後斂息入內。他知道蕭軻定會對自己的隱瞞心生怨懟,但也知道這個心軟的三少爺還是不會將自己如何的。


    蕭一回來之前蕭軻便醒了的,如今他坐在榻上,麵唇皆是病態的白。見此,縱使蕭軻已經令凜餘將屋內收拾得極為幹淨,蕭一也知曉他定是又嘔血了。


    “屬下失職了。”蕭一跪在蕭軻麵前,低著的頭看不清表情,但那聲音倒是誠誠懇懇。


    蕭軻之前失了血,大力的咳嗽也讓他喉部難受得緊。無神的眼沒有落處,蕭軻用發啞了的聲音問他:“你所言的失職,是失在未將此事告知於我,還是未能攔住文鬱?”


    蕭一知道三少爺從來不是好打發的主兒,卻還是誠實:“是未能攔住鬱後。”


    蕭軻又低低咳了數聲。


    “蕭一,我倒是不知何時你竟學會越庖代俎地代我做決定了呢?”


    蕭軻在生氣,他沒有氣文鬱來到這裏大肆譏諷自己,他在氣這樣的事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他從來都不喜被人輕看了的。


    “三少爺如今病重,這種……小事,屬下和皇上處理了便好,不需要叨擾少爺。”


    蕭一便就是這樣有一言一有二言二的性子。


    “文家還未現傾頹之勢,三少爺不能在這個時候繼續壞了身子。”


    於是愈發的無力,這樣無力的自己連活著都是負擔。蕭軻確實是早就不想活了的,隻是顧及那一份尊嚴和驕傲,不甘一事無成地見地下冠以蕭姓的親眷。


    他如今隻有腦子可用了,但其實自始至終,蕭軻便都是這樣活的。


    “如今文岸已然是等不及了,倒還真是符了‘一鳴驚人’的訓言。明楚的碑石,突來的水患,沒有哪一個不是大手筆啊。拿這些東西來對付我這樣一個病入膏肓之人,看來還真是有了不死不休的味道。”


    “不過也確實是不死不休了呢。”


    蕭軻令蕭一起身,明明是失去了所有色彩的眼卻在那樣一個瞬間讓蕭一覺得無比的靈動。


    “謠言,不必想著去堵了,順其自然便好。”


    蕭一的心頓時沉入了穀底,“可我們也不是全無辦法的,如今那碑石也不過是百姓間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隻要皇上那裏不出問題,總是會不攻自破的。而且如今隻要弄清楚那碑石的來歷……”


    蕭軻緩緩開口道:“一個無手便讓我們尋了數年,文相文岸,從來不是那樣好對付的。”


    微頓,蕭軻繼續道:“文岸現如今將髒水潑到了我的身上,左右我也沒什麽顧及的,髒了……便髒了,隻是他還想著清清白白,那便是小看我了。”


    蕭軻忽然笑了,他本就生的俊美,而那病白仿佛是增色一般更是令人移不開眼。“髒了而已,我又不需要洗。人麽,想清清白白地到這世上是易的,可又有幾個人能清清白白地走呢?”


    蕭一從來都製止不了蕭軻,蕭軻的決定,也從來都是不容置喙的。


    “那我們如今當如何。”


    “靜觀其變就好,我有法子讓文岸此生……再也翻不了身。”


    ……


    文府,文岸執子端坐,黑白棋盤上勝負難分。黑子是他,白子也是他,文岸習慣於在思考的時候如此,自己是自己的對手。


    如今已然臘月,年關將近,然這個年,對有些人來說,是過不好了的。


    其實蕭家如今隻餘一個蕭軻,還是個多病活不得多少歲月的身子,本是沒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的。


    隻是因了薑衡期對蕭軻的心思。


    宮中傳信來的時候自己還是有所懷疑的,直到薑衡期將蕭軻接進了宮。那一紙詔書若是不知薑衡期是個什麽打算的話到還真是讓人感嘆皇家體恤忠良,然……


    文岸其實也沒想到自己鬥了大半輩子的蕭家,會同禍水這個詞牽連到一起的。入宮見大女兒時她那隱忍著不肯下落的淚水歷歷在目,他文岸的女兒從來都是不形喜怒,一派端然的。女兒同自己雖是不親厚,但文岸也知道自己或是說文家一直都是支撐起她靜默在後宮之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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