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裴家地頭的馬車很快就散了。


    還是香滿樓的孫滿倉帶的頭,隻是在離開的時候孫滿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順道從菜地裏拔了一株還未長成的青菜揣在了袖筒裏。


    其餘兩個管事掌櫃不知道孫滿倉為何如此,不過裴有道卻看得一陣心驚肉跳。


    好在王守財與李三鮮並沒有效仿著也捎一株回去,不然的話他們裴家可就真的徹底完蛋了。


    帶著笑意將這三拔人送走,一回頭,裴有道的臉色便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爹……”


    裴士信想要說些什麽,卻被裴有道給擺手攔住:“行了,有什麽事咱們回府再說。”


    太原‘三香’的人還未走遠,周圍也有很多他們裴家臨時雇來的外人,人多口雜,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三個人上了馬車,見裴有道陰沉著臉沒有說話,裴家兩兄弟也都喏喏著不敢開言。


    古井裏的泉水出問題了。


    其實早在兩天前裴有道就已經有所察覺,現在他們裴家每天的吃喝用水幾乎全都來自唐家後宅的那眼古井,井水口味的變化他們裴家人自然也是第一個知道。


    雖然同樣還是清澈透底,但是它的味道卻再也沒有當初的那般甘甜清冽,現在從古井裏麵打出的井水,無色無味,喝起來已與其它的井水無異。


    在察覺到這個問題之後,裴有道就知道,他們裴家完了。原本的發家大計,原本的興族攻略,在這一刻全都被打了個七零八落。


    井水出了問題,青菜肯定也就不會再有當初的味道,變了味兒的青菜,鼎香樓、香滿樓他們還會要嗎?還有剛從長安送到他們府裏的那道聖諭,聖旨剛下,他們裴家的青菜就變得不再出凡脫俗,別人會怎麽想?皇帝會怎麽想?若是這個時候有什麽人進一道讒言,他裴家數十口人哪還會再有命在?


    這兩天裴有道一直都守在古井的旁邊,滿天神佛以及裴家的列祖列宗挨個地都被他給求了個遍,企及著這口古井能夠再度恢複過來。


    現在,裴家的大攤子已然鋪開,裴家青菜的名頭甚至連遠在長安的皇帝都已知曉,現在想要再撤回來,再恢複到裴家得到唐家祖宅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所以,現在唯一能救裴家的,隻有古井,隻有靈泉。


    隻是很可惜的是,裴有道所求到的那些神佛祖宗好像全都不在家,並沒有聽到他的誠心乞求,古井依然,井水依然,他們裴家所麵臨的窘境亦是依然。


    父子三人回到客廳,裴有道神情落寞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兒子,輕聲道:“今天的這場危機雖然應付了過去,但是也隻是為咱們裴家爭取到了幾天可以苟延殘喘的時間罷了,隻要古井裏的井水一天不複,田裏的那些青菜就遲早都有露餡兒的一天。”


    “爹,依我看咱們八成是上了唐修那王八蛋的當了!”裴士信高聲道:“不然的話他用了那麽久都沒事,為什麽咱們裴家才用了不到幾天就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是他在背後搞的鬼!”


    裴士元也依聲附言:“是啊爹,一定跟唐修脫不了幹係!”


    這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不過卻還真被他們給瞎蒙到了點子上,若不是唐修暗中設計推波助瀾,他們裴家也不會這麽快就走到這一步。


    “唐修,他有那麽大的本事嗎,能夠隨意地掌控靈泉的變化?”裴有道看白癡一樣地看著他的兩個兒子,“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這一切都是唐修在背後搞鬼,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裴士元與裴士信對視一眼,同時低頭無語。


    扯出唐修也隻不過是想要讓他們自己的心裏好過點兒而已,其實就他們自己也不相信唐修那個草包敗家子能夠做到這一步。


    “不行的話就跑吧,你們兄弟兩個,今天晚上就走!”裴有道一臉決絕道:“帶上你們小妹,直接去長安投奔你們姐夫去,有你們大姐在,你們姐夫必然會出手替你們遮掩一二。”


    裴士元裴士信麵色一變:“爹,那你還有娘呢?”


    “總得有人留下收拾這個爛攤子。”裴有道麵色灰暗地輕搖了搖頭,“香滿樓的那個孫滿倉明顯已經有所察覺,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有人在咱們府門外監視著了,我和你們娘親,走不了了。”


    “再者,就算是走得了又能如何?”裴有道歎聲道:“一下得罪了太原城這麽多權貴,若是不給他們一個交待,整個大唐怕都不會有咱們裴家的容身之地。”


    鼎香樓與常香閣背後的人物且不去提,就隻香滿樓一家就不是他們裴家能招惹得起的。


    程處亮那是什麽人物?別說一個小小的太原城,就是在長安人家也是能夠橫著走的主兒,得罪了他,欠了他們程家的錢,哪你能跑得了?


    “爹,”裴士元開聲道:“要不,還是讓孩兒留下吧。我是裴家長子,裴家有難,我不能就這麽夾著尾巴跑了。”


    “難得你有一片孝心。”裴有道輕搖了搖頭:“不過你的分量不夠,現在能夠留下來平息這件事情的,隻有我。”


    “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裴士信突然出聲向裴有道說道:“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咱們裴家擺脫現在的困局。”


    “什麽辦法?!”裴有道與裴士元全都扭頭向裴士信看來。


    裴士信的腦袋一向都比較靈活,雖然讀書的成績不怎麽好,但是在生意場上他這些年卻是沒少幫著裴有道出謀劃策,裴有道對他也比裴士元更依重一些,也許他真有什麽好辦法也不一定。


    裴士信定了定神,輕聲向眼前的父親與兄長說道:“如果,我們將城外的那百畝菜田還有唐家後宅的那口古井全都給毀掉,你們覺得結果會如何?”


    “毀掉?”


    裴士元一愣,裴有道卻是眼前一亮,右手猛地在桌麵上一拍,興奮地高聲叫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毀掉菜田和古井,直接把裴家給擺放到受害人的位置上,不但可以成功擺脫來自長安的責怪,操作得當的話說不定那三十萬貫的違約金也能酌情減免一些呢。


    要知道現在外麵那些人的眼中,唐家的古井與城外的菜田那可都是他們裴家的命根子,誰能想到他們裴家會自己毀掉自己的聚寶盆?


    “現在太城城內覬覦咱們裴家古井的人可不在少數,有個別人嫉妒不耐暗中出手也不是沒有可能。”裴士信陰陰一笑:“還有唐修,他的動機最為明顯,因為這一切原本就是屬於他的,他心上不忿咱們裴家霸占了他們唐家的祖宅奪了本屬於他的財運,暗中雇人進行破壞也是合情合理。”


    “嗯。”裴有道輕點了點頭,“這個主意不錯,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今天晚上你們還是要出城暫避,在這件事情尚未平熄之前,不許回來!”


    這個時候,管家裴萬匆匆從外麵走來,進了廳裏恭聲向裴有道稟道:“老爺,香滿樓的孫掌櫃前來拜見。”


    裴有道聞言,麵色一變,輕聲咒罵了一句:“這個老東西,來得倒真是時候!”


    揮手示意兩個兒子先到後院兒候著,裴有道靜坐一會收拾一下心情,之後才出聲向裴萬吩咐道:“去請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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