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溫柔地給她梳著頭,感慨道:“歲月匆匆,一轉眼,我的若兒也成大姑娘了。”


    杜若輕笑道:“我長大了,就更好幫爹爹了。”


    莫氏臉上的笑意卻減了幾分,試探地道:“長大了,情竅可就開了,若兒,你若是遇到了一個能讓牽動你喜怒哀樂的人,可一定要告訴娘。”


    杜若愕然看著鏡中莫氏的笑臉,“能牽動我喜怒哀樂的人?”


    “你在靈樞院,可有遇到一個?”莫氏索性直接開口問。


    杜若連忙搖頭,正色道:“他們不是老頭,就是醉心功名的假醫者,我怎會因為他們牽動我的喜怒哀樂?”


    莫氏暗暗舒了一口氣,“當真?”


    杜若認真地點點頭,“看他們還不如看書,況且,他們也不愛跟我一起玩。”


    莫氏終是鬆了一口氣,將杜若的青絲綰成了一個雲髻,看著鏡中稚氣愈來愈少的她,“才說了不要小孩子氣,你又說玩。”


    杜若輕咳了一聲,“我又忘了,我十六了。”


    莫氏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腦袋,坐在了她的身側,放下梳子,提起了眉筆,笑盈盈地給她描起眉來。


    “我今日才發現,我的若兒其實是個美人胚子,將來一定要給你找個良人,不然……”


    “娘……”


    杜若及時打斷了莫氏的話,莫氏還當她是害羞,便將眉筆交到了她的手裏,“好,娘不說,不說,來,你自個兒學著畫,女娃大了,總歸要學著打扮的,過幾日你回靈樞院了,娘可幫不了你。”


    “有夫子在……”杜若答了一句,發覺有些唐突,隻好又忍了話。


    莫氏恍然道:“也對,商夫子那樣的美人在,她能教你這些就更好了。”


    “娘,今日宋王殿下要把病家送來醫治,不知道來了沒?”


    “嗬,娘不說了還不成麽?”說完,莫氏將妝檯上的銅簪子簪入了杜若的雲髻,“娘先把藥端來給你喝,指不定你去靈樞院這三年,這體弱的問題能改善不少。”


    “嗯。”目送娘親離開房間,杜若輕輕一嘆,看著鏡中的自己,抿嘴一笑,自言自語道,“夫子,整個靈樞院,可以左右我喜怒哀樂的隻有你啊………”


    情竅已開,她已入心,此症已入骨,又怎能容下其他良人?


    說完,她描完雙眉,放下眉筆,打開了胭脂盒,小指輕輕地一沾胭脂紅粉,將胭脂在頰上抹了開來,她幽幽地問了一句,“今日及笈,夫子,你可會來看看我長大的樣子?”


    “踏踏……踏踏……踏踏……”


    一輛馬車停在了懸壺堂外,馬車上的主人卻沒有下車的意思,隻聽他沉聲道:“把馬車趕到那邊人少些的地方。”


    “是,陛下。”車夫恭敬地說完,將馬車趕到了巷口。


    與此同時,燕雲深帶著朝廷嘉獎杜若的聖旨,也命家將護著從良的百名私ji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懸壺堂外。


    “懸壺堂上下,速速出來接旨――”


    馬車車簾掀起一角,燕雲華眯眼看向坐在白馬上神采奕奕的皇弟,“仁心宋王,民心不少啊。”


    車夫駭然縮了縮身子,“陛下……”


    “皇弟?還是皇帝?父皇當年那般寵愛他,朕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何做天子的會是朕?”燕雲華苦澀地一笑,說完這句話,他也知道車夫更不敢應他什麽,索性整了整衣裳,走下了馬車。


    車夫大驚,“陛下,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燕雲華笑道:“如今大燕四海靖平,朕還怕有人刺殺不成?”眸光一沉,“美人喜歡他,民心也向他,朕總不能什麽好事都讓他一人獨占了。”


    車夫隻能默默將馬兒栓好,準備跟著燕雲華走向懸壺堂。


    懸壺堂,後院,廂房。


    當陳水蘇將房門推開,杜若回頭焦急地問道:“可是夫子來了?”


    陳水蘇緩了緩氣,急聲道:“不!不是!是……是陛下來了!”說完,她驚駭無比地道,“陛下……陛下竟然就是華雲!”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啊。


    ☆、第32章


    懸壺堂今日甚是熱鬧,先是來了當朝宋王,後又來了當今天子,整個灞陵城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想到,小小的一個郎中醫館,竟會一日之內降臨兩個大人物。


    當陳水蘇牽著杜若快步從後堂走出,慌亂地跪倒在地,此刻坐在主座上的燕成帝燕雲華眸光一亮,頗是眸底頗有些驚艷之色,不禁贊道:“原來杜若花開了,竟是這般好看。”


    立在皇兄身邊的燕雲深笑道:“小娃兒也終會長大的,確實,今日的小若甚是好看。”說完,又忍不住多看了杜若一眼。


    可那些誇讚,對於杜若而言,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杜若黯然低頭,跟著家人齊刷刷地對著燕雲華叩了個頭,齊聲道:“糙民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都起來說話。”燕雲華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杜若,隻覺得當夜在靈樞院嗆聲他的小女娃就這樣打扮一下,已當得起“佳人”二字。


    杜若被燕雲華盯得有些不自在,冷聲道:“外間還有許多病家等著看病,還請陛下速速下令,命民女快些給她們治病。”


    “仁心可嘉,朕就喜歡你這樣的……大夫。”燕雲華當即給傳旨公公遞了個眼色,“旨意就不必宣了,就讓懸壺堂先醫人吧。”


    “是。”傳旨公公點頭將聖旨收了起來,恭敬地立在了一邊。


    得到了陛下首肯,杜若急聲對著杜如風道,“爹爹,我們快去醫人吧。”


    “嗯。”杜如風又對著燕雲華行了個禮,這才跟著杜若快步走了出去。


    “小若,我也來幫你!”


    “師兄,娘子,你也來幫下手。”杜如風皺眉一看懸壺堂外間的私ji,但是望診一眼,便知道這些女子身上的暗病並不好治,既然陛下已經下了聖旨要速速治好她們,今日就必須拿出全部的本事來。


    陳中與莫氏也知道皇命的重要性,所以點點頭,便提著藥箱走了出去。


    燕雲深命小廝給燕雲華遞上了一盞熱茶,笑道:“皇兄,今日你能來,當真是臣弟沒有想到的。”


    燕雲華接過了熱茶,卻沒有喝的意思,隻是將熱茶隨手放在了一邊,“嗬,做為一國之君,當愛惜子民,即便外間那些女子是私ji,隻要朕沒有嫌棄之意,其他百姓也不敢對她們指指點點。”


    燕雲深繼續笑道:“皇兄仁舉,臣弟是比不上皇兄的。”


    “是麽?”燕雲華起身走到了燕雲深身前,沉聲道,“你將你在灞陵東郊的千畝封田分作百份,以低於民間一半的租金租給外間那些私ji,還免去她們三年租息,如此仁政,朕才是覺得汗顏。”


    燕雲深大驚,“皇兄已經知道了?!”


    “總是壞事傳千裏,這好事也該傳得快些,不是麽?”燕雲深嘴角浮起了一個難以捉摸的笑,他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雲深,你我兄弟聯手,大燕豈能不昌盛?”


    “嗯!”


    “所以,還是自家兄弟可靠啊。”


    燕雲深越聽他的讚許,心頭的寒意就莫名地越濃一分,他隻知道此刻是多說多錯,隻好輕輕一笑,沒有直接應他的話。


    燕雲華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燕雲深,望向了懸壺堂外,話中有話地道:“這味藥兒突然可口起來了。”


    “可口?”燕雲深愕了一下,順著燕雲華的目光看去。


    那一襲白影立在那群洗盡鉛華的私ji之間,就好像是一朵寒夜中靜靜綻放的雪梅,別有一種說不出的出塵美意。


    若說方才瞧見杜若的那一眼,是驚訝,那麽此刻再看這第二眼,就是深深的驚艷了。


    這小丫頭平日裏像個蒼白的瓷娃娃,靜靜地站在人群中,甚至會忽略她的存在,沒想到今日把孩童的雙鬟髻改作了少女雲鬟,又上了淺妝,竟好看的好像是畫中走出的仙子,清麗脫俗。


    覺察到*的目光注視,杜若往懸壺堂門前匆匆一看,看見燕雲華那雙灼灼的眸子,當下心頭一慌,心,猛地跳起一陣莫名的心悸來。


    燕雲深眸光一黯,輕咳了一聲,笑道:“皇兄你這是說笑麽?這小丫頭弱不禁風的,哪裏有宮中那幾位美人好看?”


    “嗬,美人各有各的好,這韻味之美,可是旁人比不得的。”燕雲華笑然說完,突然,問向了弟弟,“聽你方才所言,莫不是又看中了這小丫頭吧?”


    燕雲深背心一涼,急聲道:“臣弟豈會對這樣的小丫頭動心?”


    “此話當真?”


    “豈敢欺君?隻是……”


    “隻是?”


    燕雲深輕輕一嘆,正色看著皇兄,“皇兄,你瞧這小丫頭認真行醫的樣子,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若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口,“若是她入宮了,失了本來的顏色,隻怕就不會有今日這樣好看了。”


    燕雲華冷冷一笑,“是麽?雲深,你言下之意是,這杜若與商青黛一樣,都是不可召入宮中的美人,隻能便宜大燕其他男兒了?”


    “臣弟不敢有這樣的意思!”燕雲深慌忙跪在了地上。


    燕雲華暗暗握緊了拳頭,冷聲道:“不敢有?朕怎麽說都是大燕之主,隻有朕不要賞其他人的,永遠沒有朕讓其他人的,你可聽明白了?”


    “臣弟,明白了。”


    “很好。”


    燕雲華俯視著燕雲深,隻覺得此時此刻,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一國之君,當年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皇弟,是真真切切的跪在他腳下的臣子。


    “籲――”


    懸壺堂外,突然來了一隊人馬,仔細一瞧,那些小廝的衣裳襟口都有一個靈樞院的徽記,待馬車一停穩,小廝們邊開始動手將馬車上的藥材往懸壺堂裏麵搬。


    停在藥材車後麵的馬車車簾突然被掀起一個角,商青黛涼涼地問向馬車中的農家漢子,“你仔細瞧瞧,這裏麵可有送阿若來三娘那裏的人?”


    農家漢子仔細地看了看,確認了好幾次,隻能搖搖頭,“商小姐,他不在其中。”


    商青黛微微皺眉,忽又舒開了眉頭,“也是,她做事向來考慮周到,應該不會用靈樞院的人,或許是她齊家的僕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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