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你說,明年元宵夫子還能跟我們一起逛燈會麽?”


    杜若臉上的笑驀地一僵,眉心偷偷地蹙了起來。


    “小若?”發覺杜若一直沒有應聲,陳水蘇撐起腦袋,定定看著杜若,“你在想什麽?看你一臉愁容。”


    “八月,選秀。”杜若喃喃應了一句,看了一眼陳水蘇,隻能搖搖頭,“夫子那樣好的人,陛下定是喜歡得緊……”


    “陛下?”陳水蘇愕了一下,倒是想起另一個人來了,“小若,你可還記得那個叫華雲的?怎的突然退學了?”


    杜若沉沉一嘆,“他不是什麽好人。”


    “為何這樣說?”陳水蘇突然來了興致,“小若,你知道好多事,都不告訴我!”


    杜若卻不打算說下去,她扭身裹緊了被子,“水蘇,倦了,睡吧。”


    “那明日你跟我說!”


    “明日……再說吧……”


    “拉鉤!”


    “……”


    “小若……”


    “……”


    陳水蘇無趣地又躺了下來,滿腦子都是疑問,但是她也明白,若是小若不願意說的,她即便是問上千遍,也難從她嘴中套出一句話來。


    於是,隻有作罷了。


    當晨曦從窗口落入房間,暖暖地照在床帳上,今日的涼意比前幾日更消退了許多,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真正春暖花開。


    杜若起身的時候,陳水蘇還正在酣睡,她輕笑搖了搖頭,起身梳洗完畢,便準備給夫子送早膳去。


    “咚咚。”


    當杜若一手托著早膳,一手輕輕叩響了房門,路過的莫氏頗是驚訝地喚了杜若一聲。


    “若兒?”


    “娘。”


    杜若淺淺地對著娘親一笑,解釋了一句,“夫子平時就是這個時候吃早膳,我怕怠慢了夫子,所以……”


    “商小姐天還沒亮便離開了。”莫氏不等杜若說完,便先將商小姐離開的事說了出來,“瞧她匆匆離開的樣子,好像是想起靈樞院有什麽急事似的。”


    “哦,離開了。”


    杜若黯然低頭,看著手中的早膳,笑得有些澀然。


    莫氏瞧了她一眼,從她手中接過早膳,笑道:“若兒的心意,也不算白費,商小姐離開了,那麽娘把早膳吃了,若兒,不要難過了,可好?”


    杜若點點頭,抬頭強笑著看了看莫氏,“娘,那我進去看看醫書,不然二月回靈樞院,我許多東西都忘了,定要挨夫子們的板子的。”


    莫氏愛憐地給杜若整了整微皺的衣袖,“去吧,商小姐給你開的調養之藥果然有效,娘瞧你這臉上的血色比往日要濃上許多了,一會兒娘把湯藥熬好,就給你送來。”


    “嗯!”杜若重重點點頭,推開了房門。


    人雖走,可是這房間中,依舊留著些許夫子的香味兒。


    杜若微涼的心終是有了一點點慰藉,她走到了書案邊,目光落上案上的宣紙,便再也移不開來――


    正心。


    那個心字,很特別,杜若曾經見過夫子的墨寶,中間那個點,總是端端正正的。


    “正心?”杜若坐了下來,怔怔地將宣紙拿了起來,仔細端詳,心頭暗暗道:“夫子,你是讓我正心麽?是發覺我……對你……有了不該有的綺念麽?”


    杜若沉沉地一嘆,隻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心字中間那個點,更像是一把頓刀,劃過心尖,不見血,卻足以痛徹心扉。


    “咚咚。”


    突然聽見有人叩響房門,杜若發覺自己實在是太過失態,連忙坐直了身子,順手拿過一本醫術,將壓得很低,佯作在努力溫書。


    “別裝了,哥哥都看見你哭了。”杜仲緩緩走了進來,給杜若遞了一塊帕子,“你別以為哥哥隻有一隻眼睛了,就看不見你難過了。”


    杜若猛烈地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哪有!哥哥肯定看錯了。”說完,便從杜仲手中接過了帕子,將眼角的淚水都擦了個幹淨。


    “呦!小丫頭怎的突然變得伶牙俐齒了?”杜仲本就奇怪,為何大清早的妹妹坐在書案邊就哭起來了,他向宣紙上瞄了一眼,發現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索性直接問道,“正心?這兩字怎的惹我家小丫頭哭了?”


    “我……我……”


    杜仲想來想去,唯有一個牽強的理由,“你定是猜不破她留下的題目,所以才急哭了吧?”


    小丫頭也隻能由著哥哥猜想的解釋,默默地點點頭。


    杜仲心頭大石終是釋然七分,“你這小丫頭真是傻,離你回靈樞院還有半月,今日想不出來,又不是來日想不出來,急什麽呢?”說到這裏,他忽地扶起了杜若,“走,跟哥哥出去走走,說不定就能猜出來了。”


    “可是……”杜若遲疑地搖了搖頭。


    杜仲佯作不悅地道:“那我去告訴娘,說商夫子實在是嚴厲,把我們的若兒都欺負哭了,娘定捨不得你回靈樞院受氣!”


    “那怎麽成?!”杜若正色看著杜仲,一字一句地道,“哥哥,你不可以這樣!”


    “那……你跟不跟哥哥出走透透氣?”


    “走就走!”


    杜若幹脆地點頭,拉著杜仲便往門外去,剛好撞見了端著湯藥走過來的莫氏。


    “仲兒,你要帶妹妹去哪裏?”


    “看今日天氣正好,自然是帶若兒出去走走,總憋在這裏看醫書,身子遲早要憋壞的,到時候什麽湯藥都沒用了。”


    “哥哥,夫子吩咐過,這湯藥必須每日都喝。”


    杜若搖頭說完,走向了莫氏,接過了湯藥,邊吹涼,邊將湯藥給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莫氏白了杜仲一眼,“你也該好好學學若兒,什麽時候該幹什麽,什麽時候不該……”


    “得!娘,這些話我都聽膩了!妹妹,走!”杜仲擺了擺手,黑了臉,將藥碗從杜若手中接過,隨手放在一邊石桌上,頭也不回地帶著妹妹走出了懸壺堂。


    莫氏失望地嘆了一聲,“你這孩子,什麽時候才會真正懂事啊。”


    杜若跟著哥哥走到了巷口,終是忍不住回頭認真道:“哥哥,你那樣對娘,娘心裏定會不好受。”


    杜仲澀然一笑,“總比讓他們一再失望得好,我希望給他們一個驚喜,所以一日我沒考入靈樞院,我便一日讓他們以為我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哥哥,其實爹娘並不在意……”


    “我在意!”


    杜仲說完,覺得語氣似是終了些,連忙賠笑道:“不說那些了,妹妹,走,今日哥哥帶你好好玩玩,我們什麽都不想,可好?”


    杜若輕輕一嘆,隻能依著哥哥。


    殊不知,此時,離巷口約莫十步開外的小酒樓上,齊湘娘早在哪裏細細飲茶了許久。


    “終是出來了。”


    齊湘娘將口中的暖茶咽下,挑眉給邊上的小廝遞了個眼色,“等了半個月,終是逮到個好機會,你們若是做成了此事,我重重有賞。”


    “是!夫人!”


    聽著小廝們倉促的下樓聲,齊湘娘眯眼看著那對漸漸走遠的兄妹,眸光冷漠如刀。


    自從杜若離開靈樞院,便一直在懸壺堂中沒有出來走動過,好不容易昨日元宵燈火盼到陳水蘇帶杜若遊燈會,卻沒有想到竟會讓這兩個小丫頭遇到了商青黛。


    所以隻好作罷。


    今日不會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竟撞到了這個除掉杜若的好機會,她怎麽可以錯過?


    “讓開!讓開!讓開!”


    一匹馬兒似是驚了,馬上少年慌亂無比地大呼著行人,生怕這匹驚馬撞到無辜百姓。


    “妹妹小心!”


    杜仲連忙推開妹妹,自己往後一退,讓是把驚馬讓開了,但是,兩人卻被這一人一馬給分到了大街的兩側。


    “哥……唔……”


    驚覺被誰給捂住了口鼻,一股奇怪的香味兒撲鼻而來,不多時,眼前的一切便變成了漆黑。


    杜若瞬間癱軟在了身後男子的懷中,被男子抱著飛快地退入了小巷之中。


    “妹妹!你們是什麽人!”


    杜仲驚呼了一聲,拔腿便往小巷中追去。


    “放開她!”


    “砰!”


    隻聽一聲悶響,埋伏在小巷中的小廝狠狠給杜仲腦袋後麵一棍子,杜仲隻覺得天旋地轉地,雙腿一軟,便無力地昏倒在地。


    也不知道昏了多久,杜仲在路過百姓的搖晃中終於醒了過來。


    “妹妹!”他驚呼了一聲,急忙抓住了扶著他起來的老丈的手,“我要報官,我妹妹被人擄走了!”


    “小哥別急,我這就扶你去京兆府!”


    “快,要快!”杜仲心急如焚,雖然後腦還是一陣一陣地疼著,可是他知道,此刻妹妹的處境定然比他還要危險!


    與此同時,小酒樓上,齊湘娘得到了回報後,不禁抿嘴得意地一笑,自言自語道:“不過螻蟻一樣的黃毛丫頭,敢跟我鬥,都是――找死罷了!嗬嗬……”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大家久等啦~~~


    ☆、第28章


    “阿若被人擄走了?”靈樞院中,正在安靜研習醫書的商青黛聽到這個消息,手中的書“啪”地滑落在地,她緊張地看著跑來報信的陳水蘇,“阿若是在哪裏被人擄走的?”


    陳水蘇緩了口氣,“她跟著仲哥哥出去散心,沒想到才走出巷口,就遇到了驚馬之事,然後就被不認識的人給擄走了。”


    商青黛倒吸了一口氣,此事她想來想去,隻有一人的嫌疑最大――齊湘娘!


    “隻要你們報了官,京兆府那邊定會出動衙差。”商青黛握緊了拳頭,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她彎腰修書一封,遞給了陳水蘇,“水蘇,你幫我遞封信給宋王殿下,請他從旁催促新的京兆尹尋人。”


    “是!”陳水蘇點了點頭,從商青黛手中接過了信來。


    “快去吧,你也要小心些。”商青黛催促了一句,不忘囑咐了一句,陳水蘇便拔腿往靈樞院外跑去。


    “齊湘娘,你真當我不會還擊麽?”商青黛暗暗咬牙,“阿若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以為你還可以高枕無憂?”


    想定了要做的事,商青黛打開門來,朝靈樞院後院匆匆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齊湘娘悠閑地回到了靈樞院,剛走入靈樞院大門,便瞧見了冷冷然立在庭院內的商青黛。


    “呦?今日那麽好,特別來迎接我這個二娘回家啊?”齊湘娘話中帶刺地挑釁了一句,卻沒有停下的意思,隻是輕輕地瞥了她一眼,便轉身往靈樞院內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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