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北方,死了。”小丫頭一聲比一聲低沉,直到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已經把聲音沉了下去,聽得不甚分明。


    話已至此,無需多談。


    “那你們呢?叫什麽?”夏雲收起了之前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色道。


    兩個小鬼遞了個眼色,猶豫了片刻一前一後報導:“袁華”、“袁沖”。


    假姓,真名。


    兩個小孩沒有忘記袁枚在臨死之前交代的話,如果有可能便盡一切力量為自己謀求活下去的資本。紅瑪瑙雖說是接頭的信物,但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隻能先屈服,從長計議。


    就在這時,一陣飢腸轆轆的尖叫聲從小鬼肚子裏傳了出來。


    夏雲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心疼。


    天子的孩子啊……沒想到也混成這個鬼樣子。


    該說這世道不公呢?還是說世道太過公平了呢?


    她把一顆開了口的椰子遞了出去,在兩個小鬼詫異的神情中露出一個頗為和善的笑容,看得兩個小鬼毛骨悚然。隨即便拉著喬安月跑到一旁的礁石上去密談了。


    “你準備怎麽辦?”喬安月單刀直入。


    暫且不論袁枚為何死了,就現在這種處境,她倆自身恐怕都難保,還帶上兩個小孩?隻怕最後四個人都困在島上出不去了。


    “還能怎麽辦?帶著唄!”夏雲撇撇嘴,語氣裏帶了絲苦悶,“偏偏在這個時候。”


    夏雲盯著礁石群裏圈出的那一片發呆。


    發著幽藍光芒的不明生物把這塊兒塞得滿滿當當,海上的夜晚又黑得可怕,即便頭頂上明月高懸,那暗淡的藍光仍然以成片數量的優勢霸占了她的整個視野。


    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個島嶼古怪了點,但確實稱得上漂亮二字。


    “我有點擔心。”她繼而又說道:“程柘和初一定然會往這裏跑,應該和我們前後腳到。但在這片海岸碰見的可能性極小。這島渾身上下給我一種極度古怪的感覺,若是砍樹作筏子逃出去也未嚐不可。但一來不知道這附近海域到底是個怎麽狀況,我怕東西做不好指不定又翻了。而且我們現在能找到的吃食隻有椰子,連點正兒八經的淡水都沒有,即便筏子做好了也不能走。”


    夏雲無意識地咬著自己的大拇指,恨恨道:“啊真煩!這時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先前沒有負擔的情況下,她還準備和喬安月試著往島嶼深處探探路,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突破口。但沒想到隨手一撿竟被她撿了個天大的麻煩——往常還好,但此刻她倆都不能動用武功,真的沒法確保兩個小孩的安全。


    “帶上吧。”喬安月道出了夏雲一直不願意提及的想法,“明天往裏深入的時候,帶著一起。”


    這是唯一的辦法。


    留在原地也不放心,若是留下一個人照顧,又會擔心獨自深入的那個人。


    這個島嶼太過古怪,任何一點閃失她們都不想承擔。


    *


    就在夏喬二人為目前的處境發愁時,初一程柘剛剛劃著名小船停靠在了岸邊。


    相比起夏喬所待的沙灘,他倆的境況便嚴苛得多。


    程柘望著眼前一眼望不到頭的萬丈崖壁,驚嘆聲就那樣哽在喉嚨裏愣是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海麵上是成堆的礁石群,隻有一層薄薄的細沙蓋在礁石上,沿著礁石往上便是陡峭的岩壁,一晃眼便是拒人於家門之外的冷硬,根本就不給人以任何覬覦的空間。


    “程柘。”初一臉色有些難看。


    “我的內力被封了。”他伸出雙手,緊皺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程柘愣了片刻,他的輪椅早就毀在那次海難中,倉皇出逃根本就顧不得什麽,方才見到如此絕境之時還想著初一能把自己給帶上去,卻沒料到現在初一告訴他——內力被封了?


    “怎麽回事?”程柘的語氣有些急躁。


    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眼前,偏偏此刻卻駐足難進。


    “不知。”初一搖頭。


    他從小舟上站起來,把船拴在一塊足夠穩定的礁石塊上,三兩下出了船踩到實地上。


    初一沉聲道:“我先去探探路,你先在這兒待著。去去就來。”


    說完,不給程柘同意與否的時間,便小心踩著礁石往岩壁跟前走去。


    “實在不行我們繞路,我就不信這個島四周都是這樣不讓人踏足!”程柘嚷嚷道。


    黑色的岩壁在夜晚顯得異常森嚴,初一不顧程柘的呼喊沿著四周巡視了一圈,臉色陰沉地回復道:“若我一人尚且能夠爬上去,但你……”


    他的視線落在了程柘廢掉的腿腳上。


    兩人陷入了沉默。


    “繞路吧。”良久,初一無奈妥協。


    正準備卸了繩子繞出去時,卻不料黑色的礁石群突然移動了起來!一時間地動山搖!礁石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把小船圍了起來,完全斷了兩人的退路!


    “……這……這是個怎麽情況?”程柘吞了口吐沫。


    難不成這石頭還能是活的不成?!


    “等等,這是何物?”即便在夜晚,初一的視力也是極好的。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敏銳地看到一塊礁石後麵刻著的圖案——歪歪斜斜的三撇,像是猛獸的爪印,卻又不深,力道極弱,像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一樣。


    “人?”程柘也注意到了,他皺著眉頭猜測著,“還是動物?”


    “不知。”初一再次搖頭,“若是動物,海上何物能留下這樣的爪印?可倘是人的話,那麽這石頭……”


    “陣法。”程柘反應過來,冷冷吐出兩個字。


    仿佛無形中有張看不見的網,把兩個人緊緊收攏在某塊見不得人的地界。


    *


    “這是什麽?”


    發現這個印記的不僅隻有程柘初一兩人,喬安月也在一片幽藍的光芒中看見了礁石上的刻痕。


    “哦那個啊,八成是某個人無聊磨爪之舉。”夏雲不在意道。


    喬安月被夏雲如此坦然的態度嚇了一跳,“何意?”


    “沒什麽啊,我認識個人沒事就喜歡到處扒拉,還總是扒出這樣的三道劃痕,小時候還經常騙我說是大蟲要來吃我……後來被我發現了狠狠揍了他一頓!”


    “誰會這麽無聊?”


    喬安月沒有意識到她把心裏話無意識說了出來——在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地方,她說的話也越來越多,並且風格逐漸有朝著夏雲靠攏的趨向,可見近墨者黑。


    “有啊。”夏雲回答得理所當然,“我師父。”


    第76章 改變


    夏存修是個怎樣的人呢?


    在旁人眼裏, 夏雲這個性子完全是從夏存修身上承襲下來的。雖然不是親生父親, 但兩個人極端“欠揍”的秉性可謂是如出一轍,堪比親生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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