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欣連忙擺擺手,醉眼朦朧:“噓——噓——你這嘴上怎麽還是沒個把門的?”湊近壓低聲音,舌頭打結:“老顧我跟你說啊,這回要不是有貴人幫忙,別說訓象了,不去倒夜香都是好的!”說著朝鱗蒼努努嘴:“看見沒?要不是他,指不定要出多少亂子了。我早說分給我的那兩頭象有問題,陛下要整我!”


    顧老闆順著李欣欣的目光瞄一眼鱗蒼,筷子敲碗:“停停停,這還吃著飯呢!方才還說我嘴上沒個把門的,你就有了?話說回來——這還不都是你自己作死鬧的,跑腿代買胭脂這事是你該幹的事嗎?這回好了,賢娘娘對你一見鍾情了,皇帝被你給綠了……”


    鱗蒼被這倆人輪番掃視,默默將頭埋得低些,安靜吃飯。


    李欣欣道:“是桃花讓我幫她家娘娘買的,桃花你曉得罷?我怎麽忍心拒絕她?”


    顧老闆嗬嗬笑道:“欣欣啊,小桃花要是知道你對她這麽情深義重,一定感動極了。”


    李欣欣一個巴掌就糊上去了:“和你說了多少回了,不要叫我名字不要叫我名字,還叫,改天讓小盛在你茶水裏下毒!”


    “你表弟才捨不得毒我。”縮了脖子躲過去,涼涼磕牙:“誰讓你爹當年激動到結巴,好好一個李欣陽,活活讓他說成李欣欣,戶籍上都這麽寫的,你就死心吧。”


    李欣欣瞪眼:“滾你娘的!”


    顧老闆微微地笑:“莫鬧莫鬧,還有客人呢。”


    聞言,李欣欣正起神色,轉頭望去。


    錢三兩正支著下巴喝酒,見李欣欣看過來,咧嘴一笑。方延悶不吭聲地夾菜,鱗蒼左看看右看看,攤手道:“你倆繼續,我們吃得挺開心的。”


    李欣欣:“……”


    顧老闆:“……”


    錢三兩道:“我是蹭飯的,不用管我。”


    方延眨眨眼:“我也是蹭飯的。”


    鱗蒼頓了一頓:“沒別的請求,把這碗水煮魚片撤下去,行麽?”


    顧老闆的臉有那麽一瞬間很微妙,連忙轉頭吩咐:“換菜換菜,酒呢,拿酒來!”


    氣氛忽然寂寞了下來。


    又悶頭吃了一會,錢三兩忽然道:“恕我直言,二位,得虧你倆身邊兒坐的是我們三個閑人,若坐了別有用心的,你倆得把家底交出去。”謔,好傢夥!聊的真夠帶勁,你一言我一語的,從國家大事直扯到皇帝的綠帽子,不服不行。


    顧老闆拿著筷子的手一抖,抬頭看著錢三兩道:“說的是說的是,來,喝酒。”杯子磕桌沿三下,一飲而盡:“方才我倆什麽話都沒說,自罰三杯,這是第一杯,餘下兩杯給老李喝。”


    李欣欣沉默地把酒壺往顧老闆麵前推了推,意思是我不喝,你自己看著辦。


    錢三兩道:“這個,嗬嗬,我們也啥都沒聽見,隻要你們別出了門再反悔,差人來抓我們就行。”


    角落裏的琵琶女撥弄琴弦三兩下,軟軟喏喏地唱起來:“不信巫山女啊~不信洛川神~……釵長逐鬟發~襪小襯腰身……夜夜言嬌盡吶~”


    綿膩的摻著些鄉音的官話,鶯兒啼似的,甚是好聽。鱗蒼頭回聽見這曲子,不自覺往琵琶女身上看了一眼,道:“她唱的是什麽?真好聽。”


    錢三兩默默地捂上了臉。


    顧老闆回頭喝道:“我這兒有客人吶!貴客!我的小姑奶奶喲,誰讓你唱艷詞了?!”


    琵琶女抿唇笑出傾城的風情,翹起小手指刮一刮眉梢:“顧爺,不是您說的,挑您最愛的曲子唱?”


    “……噗嗤。”方延甚是嚴肅地咳了聲。顧老闆神色尷尬地望過去,見這幫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全都把臉埋得低低的——除了鱗蒼,他是被錢三兩按著低頭的。


    李欣欣拎著酒杯搖頭晃腦:“宓兒啊宓兒,你家老闆的品味能信麽?快換個我最愛聽的,就那個……那個叫什麽來著,踏青山?”


    琵琶女柔聲提醒道:“是踏河山。”


    李欣欣拍大腿:“對!唱這個!這個大氣!”


    琵琶女笑盈盈地點頭,氣沉丹田,閉目醞釀,再開口竟是粗獷的男聲:“山河永威——盛世歌一曲——鐵馬金戈——生死醉一回——!!!”


    一嗓子喊的甚有氣勢。錢三兩扶正被他碰倒的瓷碗,抬頭看一眼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李小將軍,再看一眼明顯是有靠山,就差在臉上寫著“我不是戍人”的顧老闆,突然覺著——或許這個新的朝廷也不怎麽靠譜。


    方延舀一勺冬筍湯喝了,斟酌道:“將軍,顧老闆,其實……其實我朋友很有本事,訓頭象不算什麽。咱們一塊用頓飯,交個朋友就可以了,曲子就不必聽了吧。”頓了頓,瞥一眼身段嬌滴滴,聲音卻十分霸氣的琵琶女,由衷感慨道:“……京城啊,一向是個出能人的地方。”


    “宓兒姑娘可是有大能耐的,什麽聲兒都能學。”客人發話,李欣欣隻得頗意猶未盡地止住琵琶女,揚唇笑了笑:“也罷,你們幫我一個大忙了,從今往後,隻要你們還住在京城,缺什麽隻管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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