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可說是非常無恥了。


    錢三兩說完之後,也怕鱗蒼髮怒,便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但……其實我是個很淡泊名利的人,心中並無什麽願望,所以……所以不必勞煩你。”


    鱗蒼再望了錢三兩一眼,臉上表情有些微妙,欲言又止。


    錢三兩再退兩步:“請問,請問我能走了麽?”


    鱗蒼不置可否,揮袖將門窗全數合上:“天陰了。”話音剛落,外麵恰好響了個雷,瓢潑大雨傾盆澆下。


    錢三兩咽下口唾沫,蔫了:“別是要殺人滅口吧?”


    鱗蒼卻道:“你能認出那先生吧?”


    “啥?誰?哦……”聞言,錢三兩愣了好一會,方才慢吞吞的反應過來,鱗蒼話裏的先生該是他杜撰出來的那位大神通,遂點頭答應:“當然認得出。”傻子才認不出自己。


    錢三兩在說認得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分明看到鱗蒼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當即有些打怵。正要改口,後者忽然開口打斷他:“非常好,你就跟在我身旁,直到幫我找見那先生為止。”


    錢三兩又開始牙疼:“……那,那先生打定主意不見你,我也沒辦法。”


    “我卻是打定主意要找他。”鱗蒼很不以為然:“你不要怕,待我尋到恩人後,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頓了頓。“我身為鮫族之王,不會誆你。”


    乖乖隆地咚,居然真是鮫王!原本以為隨手救的隻是個小妖怪,沒想竟是狠角色!


    錢三兩徹底傻眼了,磕磕絆絆地道:“那啥,大王啊,若是……若是我現在和您認真地說,我的確就是當年救您那位三兩先生,您一定也不會相信了吧?”


    鱗蒼理所當然地點頭,柔和下神色,用哄小孩兒一樣的語氣說:“乖,你且安心幫我的忙。我想了又想,既然無法從名字外貌入手,總不能……總不能見到一個算命先生,就遣人去扒他的褲子吧。為今之計,隻有靠你了。再者……”話越說越是玩味:“你這副樣貌,與我見到的他也有七成相似,留你在身旁,甚是有趣。”


    事已至此,錢三兩對自己滿嘴放空炮的本事感到很絕望。唉,究竟該如何領著個妖怪尋到根本不存在的人呢?


    但……無論錢三兩有多麽不情願,他到底是打不過鱗蒼這位鮫王的。


    做跟班之事拍板釘釘,卦攤是擺不得了。鱗蒼給了錢三兩一天時間收拾行李,並勒令他不許再留八字鬍。


    據鱗蒼講,他們鮫人一族原本為仙,奈何族人生性暴虐,最愛食人肉,並常常以歌喉或是美貌引誘過往船隻,將其鑿穿,生啃船員五髒。終於有一天,上蒼以鮫人殺孽太多降下天罰,將其貶為妖,此後數百年裏,隻有極少數心性格外堅韌的鮫人可以修成仙,而鱗蒼就是那極少數鮫仙備選中的幸運兒。


    鱗蒼的天劫將至,若不能早些尋到恩人,那麽成仙之後不問世事,這人情就要永遠欠下了。鮫族最惡欠下人情,若有欠人情不還的,則會被當做全族的恥辱。


    這樣說來,也難怪鱗蒼會這麽著急的尋人了。


    錢三兩邊收拾包裹邊琢磨,真找到一位根本不存在的大神通是不可能的,但鱗蒼一口咬定自己的恩人絕非凡人,解釋又解釋不通,不如就先跟著吧。


    當務之急,不是要和鱗蒼解釋他錢三兩就是那位“恩人”,而是要把那位“恩人”在鱗蒼心中的偉大形象降一降,再降一降,隻有這樣,鱗蒼才能接受自己是被一個江湖騙子救下的事實。


    “……錢三兩,若你一個時辰之內還未收拾妥當,明天都沒有飯吃!”


    得了,先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想想怎麽伺候這條魚王吧……


    唉,既然是魚,不曉得他吃不吃蚯蚓啊?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第四次解釋


    進了城,錢三兩在給鱗蒼做跟班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彼時,鱗蒼和錢三兩正在一個小酒樓裏用飯。確切些講是鱗蒼用飯,錢三兩罰站。


    鱗蒼已將頭些天跟在他身旁的十幾個下屬全遣回去了,隻留下錢三兩一個伺候的。下屬們如蒙大赦,臨走之前,紛紛對錢三兩投以同情的目光。


    其實錢三兩也挺同情自己的。


    鱗蒼這條魚的脾氣不是一般大,而且很不講道理,尤其不許旁人說他恩人一句壞話。就比方說昨天吧,錢三兩在鋪床時試著對鱗蒼旁敲側擊些殘酷真相。


    “喂,大王您有沒有想過,或許救您的三兩先生他……”


    “他怎麽?”


    “他就是個凡人,甚至還有點兒不要臉呢?”說罷還指指自己。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就是錢三兩今日被斷食罰站的原因。


    鱗蒼吃的很香,錢三兩按住咕咕叫的肚子,哀聲道:“大王,您考慮給我留口菜湯不?就一口。”


    一聲大王喊出口,酒樓裏的其他食客紛紛把目光投向錢三兩這裏,鱗蒼嘴角一抽,把放下的半個饅頭又拿了起來,掰成小塊沾菜湯吃了。


    錢三兩:“……公子,給我留口水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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