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埃勒冷眼看著笑成一團的幾人,唇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麽看雷哲·費洛雷斯的,一個嫉賢妒能的胖子,一個空有身份的廢物。直到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大的錯誤。


    埃勒永遠不會忘記,騎士團撤離的那夜,雷哲是怎樣用自己的武器將毫無防備的金砍得昏死過去,然後威脅自己給金補上一劍,將他的屍體丟到黑水荒原去餵狼。


    那時他幾乎嚇呆了,但他還是屈服在了雷哲的威逼利誘之下,給金補了一劍,然後將他丟到黑水荒原。但他沒有殺死金,那時的他依舊愚蠢地相信著,雷哲是個除了嫉妒心比誰都強外一無是處的廢物,所以他給自己留了條退路。他給金處理了傷,然後將人放置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狼群的聚集處。


    他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雷哲遠比他想像的更加陰險狡詐。在雷哲的強令下,和金一樣金髮黑眼的自己不得不穿上金的鎧甲,扮作他跟隨大部隊撤離。而雷哲,則故意用藥軟化了鎖子甲,偷偷留在了戰場上。


    所有人都知道,費洛雷斯大少爺是一個多麽怕苦怕痛的人,直到戰場那邊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雷哲欺騙了所有人,往日的怯弱無能全是假象。深沒入柄的匕首,混亂可怖的戰場,雷哲對他自己比對金更狠。虧他還曾天真地以為軟化的鎖子甲已是極限,大部隊的後方已是底線,雷哲至多隻會擺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表示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丟在戰場附近。


    接到消息的那刻,他除了按照雷哲事前的吩咐行事,別無選擇。他頂著金的身份,打傷守衛,然後以陰謀敗露的姿態逃之夭夭。等他偷偷潛回營地時,雷哲已經搖身一變從殺人犯成為了受害者。


    直到那一刻,他才終於意識到,費洛雷斯大少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欺詐者。他那時自作聰明給自己留的不是後路,是絕路。


    埃勒將自己從那黑暗的記憶中拔出,悄然遠離了正熱烈討論著的騎士們。不用懷疑,給子爵下毒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家大少爺。現在,他需要好好考慮一下,在等子爵死掉的期間,自己要做些什麽才能討得主子歡心了。


    於此同時,裁判所密室中。


    “所以說,那時將我方行軍路線泄露出去的人就是你?”莫裏斯眼神銳利地盯著金。


    “異教徒們將我從狼嘴裏救下來,可不是出於善心。”金·費洛雷斯無所謂地笑笑:“我還真沒想到,雷哲那傢夥為了陷害我,居然留在了戰場後方,結果正巧和偷襲的異教徒們撞上。虧得他運氣好,隻是腹部中了一匕首。他這種卑鄙小人,就該被異教徒一刀刀砍成碎肉才對!”


    “為了報復一個人,你讓一千三百二十四位可敬的戰士陪了葬。”莫裏斯的聲音冷得刺骨。


    “你根本什麽都不懂!”金的聲音再度歇斯底裏起來:“金·費洛雷斯已經死去,恨意讓我從地獄裏又爬了回來,將慘遭背叛的屈辱係數奉還是我站在這裏的唯一理由,教廷怎麽樣,帝國怎麽樣,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隻有雷哲·費洛雷斯,不看到他悽慘死去我永不瞑目!”


    “慘遭背叛?”莫裏斯皺眉。


    “是啊,背叛。”


    莫裏斯第一次知道,簡單勞一個詞竟然能承載如此濃烈的情感。


    金笑著,卻有如慟哭:“多蠢啊,在他動手之前,我一直以來奮鬥的目標居然是要不斷變強,好保護他。他蠢,他無能,他囂張跋扈,我都不在乎,誰叫他是我哥。我以為他永遠會是那個拉著我一起偷吃糖果的好哥哥,誰知道,在他眼裏,我早就成為一個礙眼到必須殺死的威脅了。多蠢啊,多蠢啊……”


    金笑著喃喃不休,莫裏斯別開視線,拒絕思考自己是否也曾陷入和金一樣的悲慘境地。想要保護雷哲?不,那不過是對自己隊員的基本態度而已。


    “既然你的目的是報復雷哲·費洛雷斯,為什麽你要將子爵騙走?”莫裏斯問。


    金深吸一口氣,將自己那過於外露的感情稍稍收斂:“我猜,子爵現在應該已經陷入徹底的昏迷了吧?”


    “是又怎麽樣?”莫裏斯反問。


    “前奏已鋪陳完畢,最終篇章即將響起,敬請期待吧,我為哥哥精心準備的復仇盛宴。”說完這句話,金閉上嘴,不再發出哪怕一個音節。


    莫裏斯看著金臉上那滿懷期待的惡意笑容,終於憤怒地意識到,他依舊擔心著雷哲,一如從前。


    第五十七章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但同樣的,沒有人該為別人的錯誤承擔代價。明顯,現在的這個雷哲和那個陷害幼弟的卑鄙之徒不是同一個人,不然那晚他就該給金再補一刀,而非冒著得罪自己的風險竭力留他一命。


    腦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那隻肚皮軟軟的胖倉鼠,如果雷哲知道他辛苦救下的人對自己懷有怎樣的執念的話,大概會鬱悶得蜷成一團嚶嚶哭泣吧。


    莫裏斯在惱恨之餘,都忍不住要可憐他了:那傢夥還能更倒黴點麽,冒充誰不好,非得選雷哲·費洛雷斯這麽個貓嫌狗憎的廢物少爺。居然還敢背著自己救人,嫌被坑得不夠慘嗎?簡直蠢哭!


    金望著莫裏斯緩緩變化的神色,有些驚訝,沒想到傳說中冷酷無情的莫裏斯也會流露出這樣柔軟的神情。


    莫裏斯很快注意到了金眼神中的探究,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些無謂的情緒。他需要以一個絕對中立的身份來處理這件事,這是他身為裁決長的義務和責任。


    “我無意阻止你享受復仇盛宴,我在乎的是你的盛宴對教廷和帝國會產生怎樣的影響。”莫裏斯淩厲的目光鎖定了金,明確地警告著他若保持緘默必將招致某種並不美妙的後果。


    好在金並不介意回答這個問題:“我接下來的計劃,對教廷和帝國並無妨害,準確來說,還有不少好處。”


    金的樣子看起來並未說謊,莫裏斯本該舒一口氣,可事實上,他卻更加警惕。如果對雷哲的復仇能惠及教廷於帝國,那就隻能說明,在不久的將來,雷哲很可能不僅要麵對金的報復,還將麵對教廷與帝國的迫害。


    那金的報復計劃到底是什麽?看他之前表現出的態度,好像並不覺得自己身陷囹圄會對計劃產生多大影響,似乎隻要有瑪麗昏迷這個前提在,這一切就能順利進行下去。但瑪麗之所以會昏迷不醒都是因為雷哲的技能,為什麽金會知道?還是那蠢胖子還有事瞞著自己?!


    莫裏斯壓下心底那不合時宜的氣惱與擔憂,擺出一張幸災樂禍的笑臉:“如果我沒理解錯誤的話,你的盛宴已經呈上前菜了。雷哲·費洛雷斯一定想不到,他正麵對的那些……會是拜你所賜。”


    金的眼睛猛地亮了,迫不及待地追問:“那傢夥現在怎麽樣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莫裏斯挑眉。


    金沒有任何猶豫,他開口道:“我願意用情報和你交換,身為異教徒的顧問,我可是接觸到了不少混沌教的機密。而身為尼德蘭子爵的親子,我同樣掌握著為數不少的機密。”


    莫裏斯不為所動:“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先說一部分來聽聽。”


    金淡淡道:“異教徒的統帥昆尼爾被懷疑與教廷勾結,回去後很可能會被問罪。”


    莫裏斯心下一驚,麵上不動:“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


    金笑得無辜:“因為那就是我告發的,要不是被逼到絕路,他又怎麽會捨得放我回城堡為他偷盜情報?”


    莫裏斯皺眉:“你到底做了些什麽?”


    金一字一句地開口:“我要雷哲現在的情況。”


    莫裏斯:“沒問題,我派了人去監視他,並做了詳細記錄,今天的還沒到,我可以將他昨天的給你。”


    “多謝。”金禮貌地說道,但他的眼神卻是截然相反的熱切與猙獰。


    很快,莫裏斯將一張羊皮紙亮在了金的眼前……


    從鎖子甲事件起,莫裏斯就一直懷疑雷哲並非真正的雷哲·費洛雷斯。而雷哲那些五花八門的奇怪技能,更是為這種猜想提供了可行性上的有力佐證。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增長,這個答案越發清楚明晰。唯一讓莫裏斯猶疑不定的,是瑪麗這位親生母親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寵溺態度。


    但現在,靠著眼前的這個人——雷哲的親弟,也許他終於能給這個猜想蓋棺定論了。


    金盯著羊皮紙,越看越憤怒,最終他終於忍不住吼出聲:“開什麽玩笑!這根本不是雷哲的情報!!!”


    金惡狠狠地瞪著莫裏斯,不理解為什麽他要給自己看這麽一份漏洞百出的觀察記錄。


    莫裏斯揚起眉淡定地微笑挑釁道:“怎麽會不是?”


    金恨不能將羊皮紙一把摔在莫裏斯臉上:“看看你這記錄的菜單吧,雷哲吃牛排從來隻吃四分熟,這上麵居然寫的是八分?開什麽玩笑!還有,他從小就不吃番茄,更不用說番茄汁這種玩意兒了。另外,友情提醒下你,他吃雞蛋向來都隻吃蛋黃,不吃蛋白。但你這上麵寫的卻是隻吃蛋白不吃蛋黃,不會是記反了吧?”


    “口味這種東西,隨時都有可能變不是嗎?”莫裏斯不痛不癢地反駁道。


    金冷笑:“口味會變,行事風格也會變嗎?我親愛的哥哥什麽時候學會看書了,居然還是貴族歷史類的,這麽多年裏,他唯一願意拿在手上的書就隻有色情畫冊這一種!


    哦,對了,由於小時候被咬過,我哥他平生最恨的動物就是狗,看到一隻打死一隻,需要我複述你這上麵的情報嗎——於艾森街見到一小狗,上前撫摸,並投餵肉幹三塊。嗬嗬,你逗我呢是吧!


    最後,你知道這情報裏最離譜的是哪一點嗎,他居然親自把一個乞丐背到教堂去治療,是個貴族都不可能這麽幹好嗎?就算我那哥哥要裝好人,也絕不會犧牲到這種地步,他連我都沒背過,更何況一個乞丐!我是得有多蠢才會相信你這情報寫的是雷哲·費洛雷斯啊?裁決長大人!”


    好了,結果出來了,現在的雷哲·費洛雷斯確實不是他本人。


    莫裏斯收起手上的羊皮紙,淡定糊弄道:“看來,你確實是金·費洛雷斯本人。”


    “你剛剛那是在試探我?”金迅速接受了莫裏斯的解釋,並由此引發了新的疑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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