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熙王睜開眼坐起身,轉頭對內侍道:「賜座。」


    話音剛落,內侍便拿了厚厚的氈墊過來,梅灝拱手道:「臣謝過我王。」說完便跪坐在熙王下首。


    「臣修八尺有餘,自詡形貌昳麗,朝服衣冠,問侍女曰:吾與楚相孰美?侍女答曰:楚相不若君之美也。梅灝不信,又復問一門客,門客打曰:楚相不若君之美也。」


    「一日客來,吾又問,客曰:楚相不若君之美也。待楚相親自前來拜訪,楚相溫潤如玉,翩翩公子,似謫仙遺世獨立,吾知自己不若楚相之美也。」


    「然則吾之侍女,門客,客人都道吾之美也,是為何?侍女之美我者,懼我也;門客之美我者,敬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與我也。今熙地方千裏,宮廷侍者莫不畏王,文武大臣莫不敬王,周邊小國莫不有求於王,故今五國伐熙,紛紛誇言我王乃東海神蛟,熙國天佑。實乃不切實際之語。」梅灝緩緩道。


    熙王聽罷長久地沉默,道:「依愛卿所言,我熙當如何?」


    「退還所占陳、姬之城池,賠禮道歉。」梅灝道。


    熙王皺眉道:「我熙國乃東方強國,如此低聲下氣,本王做不到。」


    「王上,木強則折,我王若忍不了一時之低聲下氣,明日五國攻來,我熙國危矣。」梅灝看著熙王,深深地拱了拱手道。


    「也罷,丟臉事小,丟國事大。」熙王嘆口氣。


    於是翌日,便發生了震驚天下的熙王負荊賠禮一事。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一東方強國的國主負荊,親自前往陳、姬兩國賠禮退地!陳、姬兩國國君受寵若驚,紛紛與熙結盟,冰釋前嫌,五國伐熙剛濺起一小朵浪花,便如石沉大海,無聲無息。


    含章君借比美勸諫熙王一事也紛紛在列國之間傳開了去,一時間天下名士紛紛入熙,富商們也拖家帶口來到熙國定居,一時間臨沂街頭青衿士子摩肩接踵,國君大賢民心所向,竟成了亂世的一大奇觀。


    楚、傾兩國見狀,紛紛派遣使臣前往修好。


    熙王怒楚奸詐,將楚相蘇玨送密函一事昭告天下,並當眾痛斥楚國所作所為非天道,泱泱大國卻使出如此下作手段,當為天下人所不齒。


    一時間,各國紛紛撕毀與楚盟約,楚竟被天下人孤立起來。


    楚被孤立,為天下名士側目,楚廷眾臣惶惶不安,唯恐熙國合縱伐楚。


    按照楚國新法,楚相擅自撰寫國書,使楚陷於不仁不義之地,當鞭刑五十,並罷黜其相位。


    楚國入夏的夜晚,流螢點點,相國府書房內的燈還亮著。


    「鞭刑五十,一個將軍都承受不住,你怎麽能......」楚雲祁擰著眉,搖頭。


    「新法乃是我一手推行,若連我都不遵新法,那些守舊派便要造反了。」蘇玨嘆了口氣,輕聲道。


    「法則製度都是人製定的,寡人是楚國的王,整個楚國都是寡人的,改動新法又如何?」


    「正因為你是楚國的王,才要知法,守法。」


    蘇玨掐了掐眉心,他賭贏了熙國最後的賠禮道歉,事情都在按照他所算計的那樣一步步發展著,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這幾日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他帶著深深的倦意輕聲道:「民心安穩,社稷昌盛,此乃蒼生之幸、國家之幸,這是一個王該有的責任。」


    「可要受鞭刑的人是你。」楚雲祁抬眸,看著蘇玨的眼眸,低聲道。


    「無妨。」蘇玨勾了勾唇角,實在太累了,他低聲道:「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當日弈棋這一步不是已經被我們算計到了麽,怎地王上此時卻為了五十鞭刑猶豫呢?」


    楚雲祁眼眸閃了閃,伸出手,微微顫抖的指尖輕撫蘇玨的眉眼,滾燙的指腹觸碰到冰涼細膩的肌膚,楚雲祁隻覺喉嚨異常地幹燥,他不自然地吞咽了幾下。


    蘇玨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睡意全無,他抬眸,如水的眼眸因為睏倦帶著朦朧感,楚雲祁隻覺耳邊一道悶雷「轟」地一聲炸開來。


    「楚雲祁,你......」蘇玨一個恍惚,便他緊緊攬進了懷中,燥熱感撲麵而來,蘇玨不自然地掙紮了幾下。


    「我不願讓你受罰。」楚雲祁緊緊抱著他,呼吸間是淡淡的幽蘭香,他想將蘇玨揉進骨血中,將他護在懷中。


    蘇玨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仰頭吻住楚雲祁還在低語的唇。


    楚雲祁呼吸一窒,身體僵住了。


    蘇玨皺眉,似乎有些不悅地「嘖」了一聲,在他下唇輕咬一口,便要起身離開他禁錮的擁抱。


    不料被楚雲祁一個用力,天旋地轉間便被楚雲祁壓在書案邊上。


    楚雲祁的力氣有些大,墨玉打磨而成的書案邊硌著他的後背,蘇玨倒吸了一口氣,皺眉,垂眸看著發瘋的楚雲祁。


    「我......」楚雲祁眨了眨眼睛,大腦還是混沌狀態,他不知道此情此境應該說些什麽。


    蘇玨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他輕聲道:「你該回楚王宮了,明日早朝下詔書的時候莫要猶豫不決。」


    楚雲祁鬆開他,直起身體,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目光還是有些飄。


    他之前在潁城的時候,為了玩世不恭,也經常出入煙柳之地,男女交歡之事他還是很清楚的,但是那個時候我們的潁樂侯還沒有開竅,美人坐懷還能心無旁騖地一心想著怎麽糊弄過趙夫人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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