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擺設很簡單,東首綠紗窗下擺著一張木案,案上放著盆蘭花,木案右手下方放著一風爐,南邊放置著一竹木木廚,想來是蘇玨平日裏招待客人的客室了。


    「寒舍簡陋,侯爺莫要嫌棄,請坐。」蘇玨行了一禮道,請楚雲祁在木案北側坐下。


    「不必多禮。」


    楚雲祁擺擺手,隨意散漫地坐了下來,他用胳膊肘支撐著看蘇玨忙活。


    焚香除塵之後,蘇玨轉身從竹櫥裏拿出一絳紫色砂壺,楚雲祁坐起身拍手叫好道:「好一個紫薇絳砂壺!」


    蘇玨看向楚雲祁,清淺的眸子閃了閃,他將壺放在一邊的木架上笑道:「侯爺好眼力。 」


    楚雲祁微微一笑,並不接話,他正襟危坐,神情肅穆端坐在墊上看著蘇玨。


    蘇玨又從櫥內拿出一個小壇,向壺裏添了水,接著將木炭用小木錘敲碎,投入風爐,點燃之後將砂壺放上。


    在煮水的當兒,蘇玨從櫥櫃中拿出一竹盒和兩隻茶杯放在木案上,楚雲祁拿過一杯子,隻見杯身棕黑,小篆刻字「蘭君」,楚雲祁細細看了一會問: 「這杯是用何木製成?」


    「逍遙穀的老槐樹。」蘇玨答道。


    待水沸如魚目,蘇玨取出少許鹽投入沸水之中,楚雲祁淺笑,沒一會水沸如泉湧連珠。


    蘇玨從水中取出一瓢,左手拿過竹夾,右手別過衣袖,輕輕攪動沸水,之後將木盒中的茶投入沸水中,一股清潤的香味傳來,楚雲祁閉眸深呼吸道:「好清爽的茶香!」


    水三沸,勢若奔濤,如雪浪般的茶末開始漫延,蘇玨拿過剛才取出的二沸水輕輕點在茶末心,隨後除去浮在水麵上的黑色沫子,提壺,別過衣袖,一股清亮的茶水落入杯中,蘇玨捏了茶杯遞給楚雲祁笑道: 「侯爺,請。」


    楚雲祁接過,放在鼻前輕嗅,由衷嘆道:「自古綠茶配白瓷,公子別出心裁,這老槐樹將茶的滋味全都襯了出來,難得難得!」他輕抿一口續道:「 滋味鮮濃醇厚,回味無窮。」


    蘇玨看向楚雲祁,清淺的眸子多了份歡喜,這種歡喜是在茫茫人海中尋到知音一般的歡喜,他笑道:「侯爺不妨猜猜這水是何水。」


    楚雲祁聞言又輕抿一口,細細品咋,抬眸試探性道:「水味甘冽帶著些許香甜,可是梅花瓣上的雪水?」


    蘇玨放下茶杯,拍掌笑道:「蘇某遇茶友眾,然精於鑑賞者,莫過侯爺。這水是梅花瓣上的雪封在甕裏埋在地下時隔三年才開封的。」


    楚雲祁看著他,此時的蘇玨溫潤之餘多了些平易近人。


    蘇玨如蘭,清絕出塵,又如水,看似簡明易懂,其實深不可測。


    楚雲祁低頭,輕抿一口茶,嘆氣道:「糟糕! 」蘇玨不解,如水的目光看向他,帶著詢問。


    「今日喝了公子的茶便再也喝不下其他粗製濫造了。這可如何是好」楚雲祁一臉焦急。


    蘇玨先是一愣,旋即意識到楚雲祁是在調侃,便瞪他一眼,半天吐出一個詞:「油嘴滑舌。」


    「公子過獎。」楚雲祁朗笑道。


    釋迦摩尼在經歷了人世間悲歡離合,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他一路西去,將人從十丈軟紅中救出,自己卻再也不會悲喜。


    眼前白衣公子如一股自山間潺潺流下的清泉,待人接物溫軟有禮,處事波瀾不驚,謙謙公子溫潤如玉,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或者事可以讓他的情緒產生波瀾,說他是活菩薩,其實一點也不差。


    在成功看到蘇玨那嗔怒中夾雜著些許怔懵的表情後,楚雲祁得意的笑了笑,這種感覺,他認為是一種征服。


    調侃過後,楚雲祁便後悔了,因為蘇玨不再去理會他,隻是靜靜喝茶,楚雲祁幹咳幾聲很慫地起身,向蘇玨拱了拱手道:「叨擾公子多時,這便告辭。」


    蘇玨坐直身子,還禮道:「蘇某便不相送了。」


    楚雲祁低低笑出聲來,如此溫潤的公子就因為自己的調侃話,連禮數也顧不著了,當真是率性的可愛,也還是個孩子而已。


    他擺擺手走了出去,正好碰到從外麵一蹦一跳回來的雲兒。


    少年穿著褐色粗布衣裳,背著個與他身高極不相符的竹簍,看到楚雲祁後愣了愣。


    「小鬼,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楚雲祁朝他眨眨眼。


    「你是?」雲兒揉了揉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後,瞪圓了眼睛,指著楚雲祁道:「你,你,你是昨夜那個被打的快死了的那個!」


    楚雲祁嘴角抽了抽,風流倜儻的潁樂侯給孩子留下的印象可真是不好,他伸出收揉了揉孩子的頭笑道:「乖,你家公子在裏屋等著你呢。」


    「哦。」雲兒乖巧點點頭,將竹簍放在院中,一邊喚著「公子」一邊蹦跳著向屋子走去。


    是夜,潁樂侯府內傳出幽咽的笛聲,那笛聲鳴咽,恰似孤舟之嫠婦抽泣,又似月夜之杜鵑啼血。


    「哎呦喂,我說祖宗,能別吹這《相思引》嗎?腸子都快被你吹斷了!」瑤兒捂著耳朵,一副愁大苦深的樣子。


    楚雲祁睨了他一眼,道:「滾一邊去,本侯親自給你吹,你還挑三揀四,旁人還聽不到呢!你瞧瞧你哥哥,人家從頭聽到尾,多認真!」


    然後,我們的侯爺就看見範夤麵無表情地將兩團厚厚的棉花從耳朵中取了出來。


    「哈哈哈,哥哥好認真!」瑤兒笑的在地上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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