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墨知年後,曦華從萬陽殿溜達出去,發現外麵等的人少了一個,遂遺憾道:「該走的人不走,不該走的反倒走了。」


    而後他補充:「兒子,你當然是不該走的那一個。」


    刑戈:「……」


    霜降道:「曦華,我問你點事情。」他看了一眼刑戈,刑戈麵無表情地走開,霜降才繼續道:「我記得當年我被追殺到暘穀,逃無可逃,最後掉下了人間,但隻是元神。那我的肉身應當還留在天界?」


    曦華道:「你沒肉身。」


    霜降愣了一下。


    「下去人間的就是你的全部,」曦華道,「我給你扔下去的。不然你要是靈與身分家了,刑戈不把你身體剁成肉醬?」


    霜降徹底懵了:「可……可在人間的,隻有我的元神?我隻有元神嗎?」


    曦華忽然嚴肅道:「霜降,你也大了,有些話必須要跟你說了。你不是我親兒子。」


    霜降道:「廢話,我連個娘都沒有,難不成我是你自己生的?」


    曦華仍舊嚴肅:「你甚至連金烏都不是。」


    霜降這回驚了:「……啊?」


    「五百多年前,晷景第一次出現了紊亂,它在自我修復的過程中,最核心的一縷靈氣精華溢出,作為『錯誤』被晷景丟棄。當時我正在萬陽殿,這縷精華雖無意識,卻有靈性,我並未認識到晷景在那時就出了差錯,隻覺得這縷精華好玩,便撿了回去,時間久了,竟讓它生出了意識。」曦華道,「它本無固定的形體,隻是與我朝夕相處,剛生意識的時候,懵懵懂懂以為自己也是一隻金烏,便化作了金烏的形象。」


    曦華看著霜降:「我撿到它時,是人間的霜降時節。」


    霜降訝然:「我……是晷景的一道靈氣?」


    「這道靈氣生而暴烈,在晷景內過於不穩定,太過影響晷景的運作,所以被扔了出來。後來它有了意識也脾氣不好,很容易就失控,把脆弱意識燒成一團漿糊,然後重新鑄造一個新的意識出來。」


    曦華道頓了頓,接著道:「我花了許久才想辦法讓你保持平穩冷靜的心態,戰戰兢兢養大了。我算過,隻要你年幼時不碰殺伐氣太重的東西,不被刺激到,成年後應當就不會再有問題了。」


    「這是你不讓我學刀的原因?」霜降道。


    「是,」曦華說,「可惜你成年那天刑戈送了你一份大禮,刺激太大了,到底還是給你埋了個隱患。」


    曦華伸手輕輕在霜降眉心一點:「雖然你現在看著沉穩了許多,但我現在是晷景的靈,還是能感受到那點狂暴的存在……那是你的根本,抹不去的。以後多加注意就好,我看你現在的狀態,被氣得火冒三丈應當也沒大問題。」


    霜降心想,怪不得他自己一點都不像個瑞獸金烏,在下界時也常常有煩躁感和毀滅欲。他問:「若我徹底失控,會怎麽樣?」


    曦華做了個比喻:「化作個大火球把自己燒幹淨了,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吧。那時候隻要你想,能吊打戰神和天帝,炸個晷景也沒有問題……活是別想活了,失控的燃料就是你的意識,五百年記憶能燒挺久了,夠你把天界翻一遍。」


    說完他自己「嘖」了一聲:「哎呀,這話不該告訴你,總覺得我給你指了一條不歸路似的,一旦你真的這樣了怎麽辦。」


    霜降道:「你怎麽從來不想我點好的?放心吧,我現在很惜命的。」


    曦華不放心:「不成,我得問問你。你怎麽看刑戈?」


    霜降冷漠道:「你一個當事人難道也信他一出現在萬陽殿你就得被活祭是巧合?我知道你不說一時沒證據,二是為了保護我,但我還是覺得他該殺。」頓了頓,有些惱,「就是打不過。」


    曦華急忙擼袖子,鬥誌昂揚道:「你別衝動,你就在這等著,晷景一修好我就去給你把他烙成餅。現在我不敢動,怕一不小心把晷景炸了。」


    霜降道:「你給我回來,淨添亂。」


    曦華道:「那天帝呢?你想把他怎麽辦?」


    「這個問題我和李疏衍說過。」霜降看著天帝殿的方向,「大的事情不談,單滅殺令是他下的這一條,他害我全族,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霜降輕描淡寫道:「至少,這個天帝他是別想做了吧?」


    曦華道:「兒子,你想清楚了,這倆人你一個都打不過的。」


    霜降笑了:「我自己一人是打不過,可我還有李疏衍啊。」


    曦華奇道:「他能幫你這麽多?」


    霜降理直氣壯道:「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曦華欣慰想,這可真是感天動地的師徒情啊。


    第78章 便當遍地滾


    「沙澤。」


    沙澤停住腳步,心想:陰魂不散。


    他在李疏衍一行人回到暘穀前剛剛離開,並未走出暘穀多遠。他轉過身,漠然看身後的少年。


    「你去哪?」墨知年問。


    沙澤反問:「與你有關?」


    墨知年輕輕笑:「確實無關。我找你,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沙澤道:「我為何要幫你?」


    墨知年看著他:「金鈴。」


    沙澤瞳孔微微一縮,眼裏的光陰沉沉地壓下去。


    「當年墨家那個收留你的孩子,給你留了一個金鈴鐺,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墨知年聲線不高,停頓中藏著討巧,但在沙澤耳裏不啻驚雷,「他救了你一命,你說你欠他一個人情,若他有機會飛升上界,可以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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