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將那西重新拽回地行龍的背脊上,把人一攬之後輕輕拍了拍肩以示安撫,便驅著地行龍直接進了命運之城。


    由於命運之城和信仰之城處在同一平行線上,為距離魔神殿最近的兩大主城。因為離魔王殿下的宮殿極近,這裏也是魔族貴族的首選居住地,地行龍在命運、信仰兩大主城中雖稱不上滿地都是,但飼養它們的人比諸如審判之城那樣離魔神殿較遠的主城要多得多。


    那西早已戴上了兜帽,將一頭淺金色的短髮掩在了兜帽之中,而淺藍色的雙眼也因為兜帽的陰影而蒙上一層暗色,來往人群就算仔細打量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察覺攏著兜帽披風的青年是個不受歡迎的異類。


    雖說那西本人並不覺得有什麽,但雷哲卻對愛人隻能在隱藏發色瞳色的情況下才能自由行動這一現狀相當不滿,他摟著那西的手緊了緊,道:“等到你成為我的魔後出現在人前,看看誰還敢對你指手畫腳!”


    那西:“我看你還是先找個地方看看你的腦子吧,妄想症是病,得治!”


    雷哲:“……”


    地行龍在寬闊的中央大道上一路直行。那西離開的時間太長,走的時候年紀又很小,這些年來命運之城內新建、改造了不少建築物,改變頗大,在那西的心裏唯一記憶極深的就是離開時回首望向命運之城的那一眼,命運之城的輪廓就此印在了他的心裏。而此時此刻走在城中,他很難從街道兩邊的建築物中找到任何熟悉感。


    這種全然的陌生感讓那西心裏陡然有些悲哀。


    命運之城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巨大陰影,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這裏一步,可偏偏兜兜轉轉,最終又因為雷哲而回到了這裏。


    ——他的出生地,他那回不去的……


    那西還在兜帽下醞釀著感情感慨著呢,一直在注意著愛人動靜順便控製地行龍前行方向的雷哲就忽然臉色一變,隻聽邊上的商鋪內忽然爆出一聲謾罵,隨著那罵聲還有一個人從裏麵倒飛出來,摔落在地的位置正好就在兩人地行龍的麵前!


    雷哲連忙控製住地行龍讓它剎住腳,坐在前側的那西則是探頭去望那摔在地上的人,這才看清楚對方竟還是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孩子。


    那孩子麵朝下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像是失去意識一般,那西回憶起剛才他從那商鋪裏倒飛出來的沖勢,似乎是被踹出來的……?他拍了拍雷哲橫在他腰間的手:“是個孩子,我下去看看他。”


    聽見那西的話,雷哲隻能不甚情願地放手,再朝那商鋪裏看去的時候,正巧一個體型富態的魔從裏麵走了出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雷哲聽個兩句就明白過來,這是在指責那孩子偷他店裏的東西呢,眼看著那魔族還要過來把那西趕開再補上幾腳,雷哲微一眯眼,手一揮就有無形的力量將他扇得朝後一摔——胖魔族的後腦勺正好磕在店門口的樓梯上,一愣之後頓時又氣又疼,哇哇叫著就要起身來幹架。


    那西把那孩子翻過來查看了一番情況,這是個人族孩子,身上的衣飾普通,此刻緊閉著眼睛,嘴角還有血跡,看樣子把他踹出來的人下手可真是一點都沒看在這是個孩子的份上留點手。


    他是光明祭司,而這孩子卻是黑暗大陸的人,根本不能用光明係的治癒魔法來給他療傷,那西隻能在儲物空間裏翻了翻,找出一支幾乎要被他遺忘在角落裏的中階痊癒藥水,往孩子的嘴裏一灌。那西擅長施法療傷,對伺候人這種活是一竅不通,手法自然談不上溫柔,那孩子被他直截了當的動作灌得一嗆,反倒是醒了。


    這人族孩子幾乎是一睜眼就“啊啊啊”地嘶著聲音叫了起來,也許是他將把他抱在懷裏餵藥的那西也當成了壞人,一邊推那西一邊用力掙紮,那西被他推搡了幾把終於還是沒蹲住,重心不穩地朝後一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兜帽滑落。


    剛剛還在哇哇大叫的人忽然閉了嘴,在倒抽了一口冷氣之後,不敢置信地冒出這麽一句:“二、二少爺?!”


    雷哲教訓人的時候那西全程都是背對著店門口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壓根就沒看到店門口的那個人,此刻聽見這麽一句稱呼,那西全身一僵,他極緩慢地轉頭過去,那速度慢到他幾乎聽見自己脊椎發出的“哢哢”聲,隨後,一張看上去既陌生又熟悉的、令他無比厭惡的麵孔出現在他麵前。


    那西慢慢地起身,拍幹淨了身上沾的灰,兜帽掉了他也沒打算再戴回去,就這麽在四周圍路人或愕然或驚嚇或鄙夷的眼光中慢慢地道出一個名字。


    “坦普,”青年說著,淺藍色的眼睛裏寫滿了排斥與厭惡:“好久不見。”


    第52章


    被那西稱作坦普的胖魔族在青年嫌惡的眼神之中漲紅了臉。


    他顯然對那西用這種眼神看他一事相當不滿,眼見周圍的路人都朝那西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坦普這才從初見那西的震驚中緩過神來——這位昔日的二少爺在命運之城中早已沒有任何地位可言,瞧瞧他的頭髮、瞧瞧他的眼睛,他根本就不是當年老主人寵愛的那位小少爺了!


    他憑什麽還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坦普想到這裏,臉上的惶恐瞬間掃空,他甚至帶了些不懷好意地問道:“您怎麽回到命運之城來了呢?”


    “菲爾德家一個下人都能管主人的事了?”那西的語氣仿佛隻是在單純地表達自己的疑惑:“還是說,你爬了菲爾德家裏哪位小姐或是少爺的床,成功上位?”


    這話說得可就惡毒了,不但揭穿了坦普男女不忌的性取向,還諷刺他肖想主人家的少爺小姐們。


    “你!”坦普的臉色再度漲紅,這回明顯是氣的,對那西虛偽的尊稱也沒了:“你怎麽能這樣說話?!要知道你也是菲爾德——”坦普揚高了的聲音戛然即止,他到底還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不能在這大街上就把主人家的底細都掀出來。


    當然,令他強行找回自己理智的,還有青年身後側的地行龍、以及穩坐在那隻龐然大物背脊上的黑髮男人在剎那之間沖他釋放出的極強威壓。


    地行龍象徵著地位,而那男人的厲害,不說感受到的威壓,單憑坦普之前那被結結實實地隔空一扇已經足夠讓他忌憚。


    看來菲爾德家的這位見不得光的二少爺在離家的這數年中恐怕是有了什麽奇遇,否則他不會以這樣傲然的姿態重新回到命運之城。


    “我也是菲爾德家的什麽?”那西上前幾步,與坦普對視的眼睛中氣勢分毫不讓:“藏著掖著可不是你坦普的風格吧?”


    “您說什麽呢,”坦普心念一轉,變臉極快,立刻撿回了被他一度拋開的尊稱,堆出了一臉的諂媚:“既然您回來了,可一定要讓老主人和主人知道這個好消息,坦普這就讓僕人——不不,坦普這就領您和……”


    坦普才剛抬頭看向地行龍背脊上的黑髮男人,那男人就接著他的話如是回答:“我是他的隨從。”這話惹得那西和坦普相繼又朝他看來,前者是聽他撒謊而拋過來沒好氣的一個白眼,後者則是滿滿的不信。


    ……要真是主從關係,會是這樣一幅主人已經下了坐騎隨從還在坐騎上坐著的場景嗎?騙誰咧!


    坦普雖然是打心底裏不信,但那西沒有否認的意思,他也自然不會蠢到會在這兩人麵前質疑他們的關係:“坦普這就領您和您的隨從回家去!”說著,坦普喊來店裏的一個僕人去給他牽坐騎過來,全程都避開那西似笑非笑的眼。


    那西很清楚地知道,坦普看似尊敬的姿態下藏著的骯髒想法隻多不少。這種人的卑劣是天性,以前是這樣,現在也不會變。


    而在這當口,那一醒來就發狂的人族少年也自行清醒了過來,他趁著那西等人交談著沒人注意到他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躍而起,衝進了街對麵的小巷裏,分分鍾跑不見人影。


    坦普見人跑了,立刻往地上啐了一口,那西先前施救的行為註定讓他今天沒法繼續找那小子的麻煩。他一邊嘟囔著又罵了那小子兩句,一邊將邊上圍觀的路人都哄散——“去去去!菲爾德家的熱鬧可不是誰都能看的!”


    坦普貌似在大義凜然地護主,卻不懷好意地將菲爾德家和那西這個“異類”綁在一起,他是什麽居心昭然若揭。


    那西倒也放任坦普折騰,抄著手站邊上定定地看著坦普,把後者看得越發不自在起來,正巧先前被他遣走的僕人牽來了他的鳥嘴獸,他立刻請那西重新坐回地行龍之上,自己也上了坐騎等在前麵,要領兩人到菲爾德宅去。


    那西沉著臉盯著坦普臃腫的背影好幾秒,這才將兜帽攏好轉身,卻沒有再帶起來遮掩外貌的意思。他肅著一張臉回到地行龍上坐好,由著雷哲驅著地行龍跟了上去。那西再怎麽也沒預料到會一進城就撞見菲爾德家的人,還是坦普這個噁心的老傢夥!


    想想這老傢夥當年對他做出的事情,那西是真不能理解他怎麽還有臉在他麵前做出這樣諂媚的表情!


    “……如果不想去菲爾德家,我們現在就走也不會有任何問題。”雷哲也是沒想到會剛進城就讓那西碰到了熟人,要知道他先前許諾要告訴那西來命運之城的原因也還沒說呢,想到這裏,他又補了一句:“我在這裏也有產業,就是在我到光明大陸去找你之前命運之城發生了地震,聽斯圖亞特匯報好像塌了兩個房間,不過這段時間已經修好,正好就等魔後殿下去視察了。”


    那西被雷哲圈在懷裏,沒有兜帽遮掩之下他走到哪兒都是眾人的視線焦點,這樣一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做出什麽大幅度的動作,就在衣袍的遮掩下反手朝雷哲腿間某處不輕不重地一抓:“你再貧嘴試試?”


    作為男人,雷哲頓時被他抓得“嘶——”了一聲,那聲音卻沒有痛意。魔王殿下橫在那西腰間的手用了些力將人往懷裏又壓了壓,隨後湊近那西的耳邊,舌尖在愛人白皙的耳廓上輕輕一刮,幾乎是在用飽含欲望的氣聲說話,而內容卻毫不讓步:“怎麽樣?隻要魔後殿下一句話。”


    那西的耳朵本就敏感,被雷哲這自帶調戲動作和熱氣的一句話弄得耳根發紅,頭一側眯著眼看向雷哲,同時手上動作一變:“既然你自稱是我的‘隨從’,那就好好表現出隨從的樣子,懂麽?”


    雷哲簡直愛死那西這種極偶爾流露出來的霸道氣性,尤其這樣的一麵隻有在麵對他的時候才會出現,要害的安危被掌控在愛人手裏這種事完全可以忽視,當然也樂得和那西玩角色扮演:“遵命,我的主人。”說完還頭一低,在那西的後頸處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魔王殿下您屬狗的嗎?


    無力吐槽的那西微微一嘆:“算了,我該麵對的也跑不掉……你真沒調查過我?”


    “我說過不會再騙你的,我真的沒有調查過你。”雷哲無奈道,“但我最開始會注意到你,倒是因為你這張臉讓我想到了菲爾德家。你知道嗎,你和德裏克·菲爾德年少時長得非常相像,除了發色和眸色,你們的五官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幾乎隻看了一眼我就猜測你和菲爾德家有關係,所以不必調查我都能猜到你的身世——你應該就是德裏克·菲爾德和那名來自光明大陸的混血精靈結合而生下的後代吧?”


    雖說雷哲用的是疑問句,但那語氣卻帶著肯定。“這麽漂亮的淺金色髮絲和澄澈的眼瞳,也隻有精靈族的後代能夠孕育出來了。”


    那西愣了愣。也許是年幼時受的刺激太大,他在離家之後就刻意遺忘了他在命運之城裏遭遇過的一切,而他的生父德裏克長什麽樣子……那西也已經不太記得了。


    青年微微垂首,捏了一束頭髮在手上來回揉了揉:“……其實我也不是一開始就……”


    “嗯?”雷哲五感敏銳,那西這極小聲的一句話他也沒有漏過去,隻是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雷哲實在是猜不到他想說的是什麽:“不是一開始就什麽?”


    “你看到的這不是我的真實外貌——”那西深深吸了口氣:“我現在的外貌,屬於我的孿生哥哥納瑟爾·菲爾德。我原本的發色和眸色都是純黑,天生暗元素體質,帶著賢者級別的精神力出生,在菲爾德家曾被伊格納斯·菲爾德,我的祖父視作瑰寶……嗬,可笑的瑰寶。”


    青年越過在前頭領跑的鳥嘴獸,視線落在了已經能夠遙遙望見輪廓的菲爾德宅邸,眼底一片銳光。


    在那西看不見的地方,雷哲挑高了一側眉。他雖是黑暗大陸的霸主,但他對這些大家族的秘辛其實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他在登上魔王之位後對這方麵信息表現出的興致缺缺所致,久而久之他的部下們也就不再把這些大家族內的消息一一上報,因而雷哲對菲爾德家數年前的這段被掩蓋的真相併不知情。


    “我的母親是來自光明大陸的混血精靈沒錯,她和我的父親共同孕育了我們兄弟倆,但不知為何,我生來是純暗體質,我的哥哥卻是傳說中的神眷者,由於哥哥的發色為金色、瞳色是天藍,就如同光明神的化身,菲爾德家便將哥哥神眷者的身份壓下。我們兄弟倆站在一起在族人眼中看來仿佛是在昭示著光與暗共存。我後來才知道,他們認為我們兄弟的存在是對菲爾德家的最大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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